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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3:51:48 作者: 一季流殤
    「眾怒難犯,言灝,你要表達的是這個意思?」蒼鳳修淡淡注視著他,眉眼間清冷如畫,平靜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情緒。

    可不管是在他身邊服侍三年之久的謝言灝,還是對他的性子已經足夠了解的蒼墨白,都深知這平靜的表面下,他已然發怒的事實。

    迄今為止,除了膽量異於常人的鳳青鸞,還沒有人能在發怒的蒼鳳修面前維持鎮定自若。

    謝言灝也不例外。

    「言灝知罪。」

    沉穩的嗓音,卻帶著不平靜的語調,即便已經位居丞相高職,在攝政王蒼鳳修面前,謝言灝依舊無法掩飾心底的不安。

    「本王記得曾經有教過你,如果無法頂住眾口一詞的壓力,你可以選擇放棄丞相一職,或者本王退一步,多給你三年磨練的時間。」摺子扔在御案上,蒼鳳修倚著寬大的黃金椅背,漫不經心的眸光卻帶著懾人的逼視,「言灝,你希望選擇哪一種?」

    謝言灝心底一震,刺骨的寒意襲上脊背,他緩緩俯首,直至額頭貼到冰冷的地面,依舊是那一句,「言灝知罪,求王爺責懲。」

    蒼鳳修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

    太過壓抑的氣氛讓蒼墨白也感到不安,本隨意站在一旁的姿勢,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握緊手裡的劍,握得指關節泛白而不自知。

    唯一可以稱得上平靜的,大概只有青鸞了,御案上有泡好的茶,他們進入御書房之前宮人剛剛送過來的,青鸞沉著地提起茶壺倒了一杯,放到蒼鳳修面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端起來喝一口潤了潤喉,青鸞斂著眸子看著杯子裡瑩潤誘人的色澤,淡淡的嗓音卻隱隱透著殺伐果斷的凌厲,「蒼氏皇族當家做主的是皇帝和攝政王,除了他們,其他的……都只是奴才。一個忠心守本分的奴才,不該擅自插手主子的家事,否則,可視為謀逆犯上,罪當凌遲。」

    蒼墨白身子劇震,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青鸞。

    這番話說得可謂一點情面都沒留,甚至狂肆至極,可……所有人都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一針見血。

    江山如畫,執掌江山的永遠只有一人,權勢握在誰的手裡,誰就是主子,其他人,不過是奴才。

    臣,這個字只是官員與平民百姓的區別,雖然能讓許多人產生一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可他們本質上是一樣小,都是主子的奴才,誰也不例外----不管是皇族之中最年長的秦王,還是文武百官之首的丞相,甚至是後宮的皇后嬪妃……歸根結底,都只是皇族的奴才,皇帝的奴才。

    蒼墨白和謝言灝都明白青鸞話里的意思,可即便是事實,真正敢於說出口的,世間寥寥無幾。

    哪怕是皇帝,也從來不敢把大臣們真的當成奴才,人多怨望,則旨意不能出禁門,皇帝的權力將一點點被架空,最終成為傀儡,或者朝臣聯合起來廢帝另立,為了自己的利益,選擇一個容易控制的君主----

    歷史上並不乏這樣的先例。

    皇上只有一人,可下面領著皇帝旨意辦事的臣子卻有無數,眾口鑠金,眾怒難犯,當多數對上少數,當眾口一詞就同一件事上諫時,只能證明臣子們是對的,皇上若堅持反對就是剛愎自用,就是倒行逆施,臣子們的請求就不是請求,而是逼迫了。

    歷朝歷代,朝上朝下,幾乎無人不明白這一點,所以,不管皇帝多聖賢英明,在很多事情上,也同樣不能一意孤行。

    可青鸞的這番話,卻顯然是要推翻慣例,真正做到一人之言。

    謝言灝和蒼墨白心底同感震撼,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緩緩喝完了手裡的茶,青鸞擱下杯子,漫不經心地掃過一言不發的蒼墨白,和跪在地上的謝言灝,朱唇輕啟,只輕輕吐出了四個字,「強者為尊。」

    皇帝頂不住臣子的壓力,只能說明主弱臣強,若皇帝本身夠強,手段更狠,無所畏懼,莫說眾口一詞的逼迫,只怕皇帝皺一下眉,所有人便只能惶恐地伏跪於地,再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強者為尊,唯我獨尊。

    這,就是青鸞所要表達的意思。

    ☆、172.第172章 強者為尊3

    蒼墨白聽明白了,謝言灝也聽明白了,可是他們心底卻同時在想,如今的這位皇帝,能做到這般凌駕於群臣之上嗎?

    不,他沒有那樣的霸氣,也沒有雷霆萬鈞的氣勢和手段,甚至是君主本該有的殺伐果斷,他都做不到。

    這樣的一個皇帝,如何做得到唯我獨尊?

    如果皇帝是蒼鳳修……蒼墨白在心裡隱約想著,青鸞方才這八個字倒是真正可以套用在他的身上。

    只是,自打三年前在紅粉佳人因一時口快而挨了一巴掌,這樣的話,今時今日,無論如何他也是不敢再說出口了。

    冗長的沉默之後,謝言灝似終於想明白了什麼,緩緩開口,嗓音低沉而帶著愧然,「言灝受王爺教導三年,卻直到今日,才真正明白自己該做的是什麼。皇上性子過於溫厚,朝臣面上恭敬,心底卻總是存著幾分輕慢之心,這些年若不是王爺壓制,他們定然不會如此安分。」

    「皇上年紀尚輕,選妃亦不急於一時,然而,皇上龍體欠安,大臣們卻在這個時候請旨充盈後宮,各種理由的摺子紛紛呈上,其關心皇上,憂心皇族血脈是假,試探王爺底線是真。言灝深受王爺教導,卻做不到王爺魄力的十之一二,無形中示了弱而不自知,言灝自愧,辜負了王爺的訓示,但憑王爺責懲,讓言灝長些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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