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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3:36:54 作者: 冬眠卡
    衍墨驚到極致,也顧不及後背傷痛,呆愣的赤著身子由万俟向遠攜起,快速掠出院子。

    秋夜清涼,溪水過石之聲潺潺迴蕩在山間,回神已是身至溪旁。

    「去洗洗。」万俟向遠眉頭未展,將順手拿來的布巾遞給衍墨。

    「是。」這時才看清万俟向遠手上拿著布巾,衍墨微微一怔,極快地接過,踉踉蹌蹌站進水裡。不屬正常的高熱乍一觸水便逼出個冷顫,立刻不想再動分毫。

    滿身鞭傷,發熱實屬正常,方才身體相貼時,万俟向遠就已發現。見水裡站著的人臉色蒼白,半晌沒有動作,也就不多想,褪去衣裳邁進溪潭,走至身後,握了右手扺掌運氣。

    水聲漸進,衍墨只當万俟向遠是要下水清洗。可身後的人卻越行越近,最後竟扯了自己手掌相握……

    一股熱流自掌心處湧進,緩緩在體內流淌,慢慢驅走了周身寒意。

    「主人……」

    「洗吧。」截住正要繼續的話,万俟向遠淡淡說了句。

    「是……」傷口被清涼潭水浸得生疼,衍墨不再猶豫,悶悶應了一聲,拿起布巾快速擦洗起來。

    只短短一會功夫,半身的血跡已被衝去,身體也清洗了個大概。

    外翻的傷口已經被水浸得發白,水面反光之下不免有幾分滲人味道。逼不出窘迫反應,万俟向遠只好收斂起作噁心思,索然無趣地退後一步,鬆了手掌,「洗好了就上去。」

    「嗯。」衍墨並未應是,淺答一聲出了水面,不自覺間竟帶了幾分負氣。

    怎會看不出?万俟向遠正欲發作,可見那帶顫不穩的步子終是將怒氣咽下,皺起眉頭踏出溪潭。

    來時未著片縷,現下自然也沒什麼好穿的,只好擰乾帕子在身上擦拭起來。剛拿帕子擦了沒幾下,又突然滯住,看向站在旁邊的人。

    果然,万俟向遠正皺眉站在一旁,沒有動作。

    衍墨這時才想起那人只是帶自己來清洗,並沒一同下水的打算,當然也就只拿了一條布巾。

    尷尬,為難……

    拿自己用過的帕子給他擦身自然不妥,可這夜半溪畔……去哪裡找來乾淨的布巾?

    万俟向遠立身不動,想的也是這一問題。

    就這麼濕著身子穿上衣服?……不想。

    赤身掠回住處?倒是不擔心會讓人看著,但是……絕無可能。

    讓這滿身傷的人去取了再回?……恐怕這一趟算是白洗了。

    「屬下回去拿條乾淨布巾給主人。」

    「不必。」

    兩字不經猶豫地脫口而出,之後卻沒了話說,就算是万俟向遠,也憑空變不出條乾淨布巾。

    不必……?那……?

    心裡雖然是感激這份體諒,可……也解不了眼下為難。

    無意瞥見沿岸巨石上的衣衫,衍墨隱隱有了主意,恭聲問道「可否委屈主人……將就下,暫且用裡衣擦身?」

    万俟向遠的身份,確實從未這麼「委屈」過,可現下著實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

    「嗯。」臉上不悅的情緒在一分一分增加,沉沉嗯了一聲。

    堂堂寒炤閣少閣主何必為了個下人委屈自己……恐怕就是再沒良心的人,此刻也要心存感激。

    衍墨自是不能例外,拿起白色錦緞裡衣走至万俟向遠身後,輕輕擦拭,聲音極為低順地請責:「是屬下粗心,沒有事先準備好,主人莫氣,屬下自願領罰。」

    万俟向遠不作聲,不知何種原因,滿胸鬱氣就被這句話一帶而去,恢復了之前平靜。

    用裡衣將掛在身上的水珠抹去,服侍他穿上外衫,衍墨才退後了一步,默聲靜等。

    第26章 君是自可留24

    來時僅是攬腰相攜,回去卻換作摟的,真真讓人……

    默默換下血跡斑斑的被褥,衍墨按吩咐俯臥在床上,由那毫不吝惜藥物的人將「冰伏露」再次用到自己身上。

    「主人……顧忌著閣主?」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問出了口。

    沒想到他竟這麼輕易就問出口,万俟向遠反而猶豫起來,按回瓶塞半晌沒有說話。

    「屬下多言了。」

    「衍墨,你是想問閣內情勢,還是……」万俟向遠並未將話說完,停在一半等待答覆。

    懷疑自己了麼……衍墨不想再起誤會,終於還是出言解釋:「屬下心思比不過主人,若主人信任,屬下必然事事盡力,若主人信不過,用了藥物一樣可以差遣屬下。」

    膽子還真是不小!

    「為何不要顧忌?」

    果真!難怪要防範至此。剩下的不必再問,已然明了。

    「謝主人信任……」衍墨還欲再說什麼,卻被床側之人自顧脫起衣衫的動作驚住。

    真是半分沒有眼色……万俟向遠在心底念了一句,出聲已是不耐:「躺去裡面。」

    再是縱容,衍墨也是不敢問句「主人為何不回去睡?」,於是只能悶聲挪到床榻里側。

    拿過白布蓋到抹完藥的背上,一扯被子,万俟向遠仿如躺在自己榻上,安穩合了雙目準備休息。

    這人……還真是。

    殘月高掛,天色卻已經漸淺。

    衍墨借著窗fèng看了看外面,終於抵不過一身傷累,沉沉睡去。

    ……

    涼秋午後,暖存三分,再有那冒著熱氣的清茗幾杯,整個一副催人入眠的閒逸景象。

    衍墨照舊像幾日來一般,不言不語坐在塘邊涼亭里陪著万俟向遠看書。

    主從同坐是為不尊,可既然主都說了,從的自得照做,好在沾著傷未全愈的說法,不至落了話柄在人手裡。

    看著一抹水藍影子慢慢走近,衍墨暗地皺起了眉。這才是真正麻煩的……

    「少閣主,奴婢將點心和參湯送來了。」縈香笑盈盈的端著個紅木托盤走近涼亭,將幾樣精緻點心和一瓷盅參湯擺在了桌上。

    「喝了。」万俟向遠看著手裡的書,頭也不抬,隨意地說了句。

    「是。」拿過縈香遞來的參湯,衍墨一口氣灌了下去,總覺得此情此景實在怪異地緊。

    縈香在一邊看著熬了把個時辰的參湯瞬間現了底,不由偷著咂咂嘴,這人敢情把參湯當毒藥喝呢?

    血參,活血,止痛,傷後服用正適,只是若不加那味助眠養神的藥物一起熬煮,就更好了。

    擔的是侍衛一職,大白天裡哪裡可能休息,可也不知那人是有意還是無意,偏偏允了自己坐著。不出一會,便會困得要死,只能死命撐著眼皮裝出幾分清醒。

    「奴婢早上去取藥的時候,碰到珏盈與譚恆談論曾公子的事,說是反反覆覆不見好,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這幾日,你去取藥的時間都是早上?」

    「是,奴婢每日取藥的時間相差不多。」

    終於按捺不住,算準了時間讓話傳來麼?挑的法子倒是極為小心……

    儘管已經有了些眉目,万俟向遠還是反覆思索了半晌,才道:「衍墨,那日下的藥,怎樣?」

    方才還聽得雲裡霧裡,當下被話這麼一問,衍墨總算明了了里里外外的意思,答道:「屬下用的並非什麼厲害藥物,只是些不易查出的,略微多了點,有四五種,好起來稍慢,按理不會拖到今日。」

    果然……

    万俟向遠放了手裡的書,起身對著與自己一同站起的人吩咐道:「隨我一同去看看……遲遲未好的。」

    「是。」

    用意再明白不過,衍墨跟在後面到了那處曾進過一次的小院。

    似是十分意外有人會來,曾雲秋愣了半晌才想起什麼,放了正待出手的白子站起來,「少閣主。」

    「少閣主和公子坐,奴婢去沏壺茶來。」與之對坐的丫頭伶俐得很,說完便趕緊讓出了地方。

    「今日我聽芙焉說起在藥房裡看著你這兒的人了……身子好沒好麼?」看似不經意地捏了枚黑子在指尖把玩,万俟向遠隨口問道。

    「謝少閣主關心,不礙事……只是還沒全好利索。」曾雲秋點了點頭,只一瞬的微愕卻落入了万俟向遠眼中。

    正巧那丫頭沏好了茶,走上前,万俟向遠接過,抿了一口,道:「去將譚恆叫來,怎麼單單這麼點病都看不好?」

    「是,奴婢這就去!」看似正替自己主子開心的丫頭應了一聲,高高興興出了門。

    看著那輕快出門的背影,曾雲秋略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哪裡是一直不曾好……分明是早就沒事了,真是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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