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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3:28:23 作者: 兜兜麽
    趙四揚握住了她玲瓏腳踝,置於溫熱掌心中細細摩挲,少頓,長嘆一聲道:「回去吧,夜深了。」

    青青掙開他,起身抓緊了他鬆散的衣襟,此刻卻是紅了眼,咬著牙問:「你莫不是嫌棄我?」

    他拂開她耳邊亂發,心中一疼,卻只能無奈道:「我配不上你。」

    青青盡力忍耐,譏誚道:「我可沒瞧出來。」

    他坐在船上,仰頭看著月華流轉的高闊天空,長久地沉默,最終只餘一聲嘆息,「青青,我的手廢了。」

    青青說:「我是個寡婦。」

    他轉過頭來,捧著她蒼白的小臉,定定道:「我已是跛足。」

    青青直直與他對視,仿佛要看進他心底里。

    「那我便毀了這張臉來配你。」

    她斬釘截鐵,他怔忪無言。

    夜風低吟淺唱,吹不散彎眉。

    他的吻鋪天蓋地般落下,他含著她柔軟甜蜜的唇瓣,低聲呢喃,「青青……青青……」

    「青青,若我不在,你可會去桃花樹下等我?」

    青青仰躺著,月光落進那雙墨色瞳仁中,太滿,滿得溢出來,清冷月華化作了相思淚,她遮著眼睛,不願他瞧見她軟弱模樣,「不,我記你在心裡,一輩子。」

    他拉開她橫在眼前的手臂,低頭細心親吻她落下的淚,咸澀的味道纏著他的舌尖,繞進他粗陋荒涼的心裡。

    船沿上落下的纖纖十指被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手根根嵌入,細細交纏,那緊握的十指,一如此刻船上□交纏的身體,男人的堅硬與女人的柔軟在月下交揉,仿佛都膩到了一處,尋也尋不到fèng隙,天生如此,合該纏綿至死。

    他吻著她的唇,吮 吸著她口中丁香小舌,品味此刻芬芳甜膩,即便下一刻便是地獄,也早已無懼無畏。

    她的身體在他身下舒展開來,她衣衫半落,敞開的衣襟處露出高高墳起的胸脯,她喘息著與他在唇齒間糾纏,手邊卻急切地拉扯他的衣裳,一刻也不願放開。

    廝磨間,趙四揚已耐不住這般若即若離的貼合,一把扯開了衣衫扔到小船兒另一頭,青青從他唇上移開,推他一把,換她跨坐在他身上。

    她細細撫摸著他身上傷口,卻將他燒得更加難耐。

    青青的手往下,觸到他股間凹陷下去,醜陋猙獰的疤痕,她便低下頭,一寸寸舔過去,他喉頭一動,不住地喚:「青青,青青……」

    青青摩挲著粉紅鮮嫩的傷疤,又用臉貼著,滿含憐惜地在他兩股間磨蹭,「還疼麼?」

    他已不能言語,咬著牙,喉間發出野獸似的低吟,翻身將她壓下,狠狠吻她櫻桃一般鮮嫩甜蜜的唇。

    他往下去,一寸寸膜拜她的無暇的身體。

    一雙玲瓏鎖骨,捧起了荷塘中曖昧迷香。一對妍麗辱 房,綴著染紅了春日的蓓蕾,他低頭品飲,嘗到女人恬淡芬芳的香。

    粗糙指腹滑過一具白玉雕琢的身體,他走過的痕跡,處處都是暖陽旭日,暖了她的心,暖了她的身體,融化了她的眼淚。

    她已似一汪春水,濕熱cháo汐從她身體裡流出,悽然召喚著熏然沉醉的男人。

    青青扭動腰肢,仿佛一尾失了水的魚,在□海cháo中,尋那一絲fèng隙,一息出口。

    他撐開她的身體,瞧著她一雙霧蒙蒙的眼,低頭吻她,將他滿腔柔情全然渡給她。

    他沉下身子,不期然闖入,青青高揚著脖頸,發出滿足的喟嘆。

    他掐著她的腰,發了狠進出,便又抬高她一條腿,側著身子,不住抽 動。

    荷花上的露珠兒落下,青青張口去接,舔了舔嘴唇,朝著大汗淋漓的趙四揚,痴痴地笑。

    小船兒浮浮沉沉,在叢叢荷花掩映之中,擺盪了一夜。

    尾

    尾

    【惹下蜂愁蝶戀,三生錦繡般非因夢幻】

    荷花謝了滿池,委頓的綠葉像無根的魂,漫無目的地在水面上飄來盪去。

    記憶中斑駁的牆體仍爬滿了碧綠的藤蔓,她的唇上蘸取了夏夜淺淡清甜的香,一整夜,他們膩在一處,一同看月影沉沉,一同觀朝夕蔽天。沾染了滿身荷香,朦朧了一肩晨露。

    那時,趙四揚緊緊抱著她,攬著她的腰,揉著她的身體,她卻絲毫覺不到疼痛,只是惋惜,拼了命要留住他,留住這琉璃般易碎的韶光。

    半夢半醒之間,她聽見他囈語一般輕吟,「青青,我帶你走,走得遠遠的,好不好?」

    青青迷糊地笑了笑,說:「好,走得遠遠的。」

    頸間一陣溫熱,原來是他落下的淚,苦痛決絕。

    荷花結成了蓮藕,秋風掃盡了落葉。這一世,木已成舟。

    「是我錯。」

    初秋的風纏綿著漫長無際的相思,一轉眼便已從耳際逃竄,餘下身後輕揚的衣袂,默默感懷那般潺潺流走的孤寂歲月。

    程皓然站在別院荷塘邊,遠遠看著一襲月牙白薄衫的纖瘦女人,一瞬間淹沒了堅硬的稜角,腳步不自覺停下,大約是不忍心,不忍心打擾眼前靜謐無聲的安恬畫卷。

    趙四揚不曾與她道別,不曾留下隻言片語。

    他拖著殘腿,由得橫逸御筆欽點,拉上了山西戰場。

    朝廷終於決定出兵蒙古,這一仗許勝不許敗,自然是一批一批往前線送人,再又一批一批被踩爛在蒙古鐵騎之下。

    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她卻仿佛不曾經歷過,時光永恆地停留在擁抱的那一刻,美好而溫暖。

    如果,夢不被打碎,是否能夠永久地快樂下去。

    青青終究轉過身來,仍是無瑕面容,三分矜持,三分倨傲,三分羞赧,還有一份天家獨享的跋扈,「叨擾了,程將君。」

    程皓然適才回過神來,拱手道:「公主駕臨乃臣下之幸。」

    青青頷首,開口問:「可是邊關來了消息?」

    程皓然陡然間生了惻隱之心,莫名踟躕,瞧她蒼白顏色,心有不忍,話到嘴邊再咽下去思量一番,說出來仍是傷人字句,「是,趙兄卒於大同城外。」

    短短一瞬間,天地失了顏色,霧蒙蒙一片灰。心似鈍刀割肉,拉拉扯扯不眠不休地疼。

    她又轉過身去,對著蕭索枯敗的荷塘闃然佇立。

    程皓然便也陪著她,他心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那秋風冷澀,吹得人面上一片冰冷。

    他似乎聽見女人碎了心的嗚咽,壓抑著,細不可聞。

    愛恨痴纏,紅塵擾擾,全然隨風而逝。人生種種,浮沉輾轉,任你愛之恨之,最終不過白骨付黃泉,一掊土,一捧沙。

    不須念懷,不須苦痛。

    千般萬般,一筆帶過,僅僅風流逸事,市井雜談,何勞掛礙。

    九月,橫逸支著頭,側躺在她身邊,親吻她光裸的背脊,低聲呢喃,「青青,這世上朕有兩件東西不能給你,其一為朕的命,若朕不在,誰來如朕一般愛你。其二為朕的皇位,若朕手中沒了皇權,又如何留得住你?」

    青青微笑,哭泣,青青閉著眼。

    青青早已沒有表情。

    歲末年關,朝廷終於在山西戰場贏了一番,左安良攜著前線眾將回京聽賞。

    青青待在府里過年,卻是坐立不安。

    晚膳用過不多時,便有小太監來報,聖上遇刺。

    君臣大宴,左安良執劍起舞,驟起歹心,一劍刺中橫逸左肩,被兩側禁衛一刀斬於案前。

    橫逸生死未卜,卻獨獨使人來喚青青前去紫宸殿伺候。

    青青挽了芙蓉髻,換了茜素紅繞襟深衣,細細描了眉眼,再簪五鳳掛珠釵,在銅鏡前左右端詳一番,勾唇輕笑,便駛來千萬種風情,鬼魅般妖嬈。

    紫宸殿內藥香儼儼,老太醫跪在堂下結結巴巴,「聖上洪福天佑,若……若能熬過今晚,便無大礙……」

    青青挑開厚重的幔帳,緩緩走近,側坐在床沿,握了他冰冷的手在掌心暖著,狹長鳳眼瞧著橫逸蒼白如紙的臉色,微微笑,輕聲說:「橫逸……我來了……」

    橫逸這才清明些許,扯著乾澀嗓音,拼拼湊湊,才說完一句完整話語,「青青……朕怕……朕怕丟了你……」

    青青低頭親吻他烏紫的唇,在他耳邊說:「我不走,我在,永遠在。」

    橫逸看著她,寒星般的眼眸里儘是祈求,「青青,朕不想先你一步走。」

    青青的眼淚墜在他眼角,仿佛是他流下的眼淚。「我知道。」

    小德子捧著一隻景泰藍八角粉盒來,青青揭開了,瞧見裡頭一顆小小藥丸,便也不多說,一口咽下。

    她陪著他,直到生命最後一刻,茫茫然聽見,他不住地叨念,「青青,我愛你……青青……」

    歲月枯榮,紅顏不再。

    永康四年,隆淨寺的桃花開得熱鬧。漫天漫地的粉嫩鮮紅,如同豆蔻年華時嬌羞少女,那一簇緋紅輕笑。

    隆淨寺後院,一棵千瓣桃花下,一名粗陋漢子忙著挖土刨坑,忙活了好半天,才直起腰擦了擦汗,將鐵楸扔到一旁,嘴裡罵罵咧咧,打開腳邊揉得皺巴巴的包袱,將裡頭帶著的男人衣裳、物件,一一扔了進去,再掩土埋好。

    那漢子抬起頭來,露出一張黝黑粗獷的臉孔,他又踏上前去,將那坑洞踩實了,細聽去,他操著濃重的山西口音,念叨著:「趙四揚哎,老子跑了一千多里就為挖個坑把你埋了,這夠意思了吧!」

    桃花禁不起樹下震動,簌簌落下來,便又被他踩進土裡,裝飾了眼前簡陋墓穴。

    他心底是不大喜歡趙四揚這人,神神秘秘,明明是個殘廢,卻還跛著腿上戰場。

    記得最清楚的是年末,冰雪蔽天的夜裡,一窩子男人圍著篝火,拉拉雜雜,自然扯到女人,個個牛皮哄哄,突然有人問,那些個情情愛愛究竟是什麼?一圈人輪下來,除了扯淡還是扯淡,終於到了趙四揚,他平日裡不大愛說話,此時卻開了口,仰頭看著裹屍布似的漆黑夜空,笑笑說:「愛情啊,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

    地震……

    那一年轟然倒塌的地宮。

    那一年他受過的傷,他折斷的手臂。

    那一年她說過的話,她隱忍的痛苦。

    那一年,哪一年成為記憶中永遠清晰明亮的畫面,照亮蒼茫歲月中枯槁頹敗的一生。

    他不愛搭理趙四揚,卻一直記得他那時的笑容。

    遙遠的,乾淨的,一如某年某月某日,他在家鄉遇見過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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