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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3:28:23 作者: 兜兜麽
青青也打趣著說:「我倒是想怪罪,可是不敢哪,若是不小心惹著了映冬妹妹,不止駙馬得跟我鬧,怕是我那弟弟也不會饒我。」
映冬手裡絞著帕子,往青青嗔怪一瞥,賭氣道:「嫂嫂取笑我,回頭我就跟三哥說去。」
一時間,眾人皆笑,青青不罷休,繼續逗她,「咦?怎麼你就跟你三哥說呀,我還以為你一會得去橫逸跟前告狀呢!」
一旁陳國舅的女兒陳素蘭與青青也是相熟的,便在一旁附和道:「瞧瞧,都耳根子都燒紅了。」
映冬羞紅了臉,嗔道:「壞嫂嫂,盡欺負我!」
「好了好了。」陳皇后掩著笑,搭著青青的手說,「別再逗她了,瞧她那小臉蛋,都快燒著了。」
青青倒是任性起來,賭氣說:「這還沒成您媳婦兒呢,就這麼幫著她來擠兌我了?一會橫逸來了還不知要怎麼欺負我呢!」
陳皇后掐她一把,笑罵道:「瞧瞧你這小心眼的東西。誰說得過你呀。」女人們又是一陣銀鈴似的笑,陳皇后轉而對一旁的季嬤嬤吩咐道:「去,把那鐲子拿來。」又對青青道:「送你個難得的物件,免得你又說哀家不心疼你。」
青青煞是委屈,反駁道:「我不就是說說麼,哪有您說得那么小心眼?」
「看來姐姐這點小性子可算是有目共睹啊!」低沉嗓音,靡靡繞耳,惹得眾人側目,原是橫逸挑帘子進來,抖擻黛螺青廣袖,白玉簪子束髮,長身玉立,面目清朗,笑容和煦,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青青瞧著他唇角淺笑,恍如隔世----原來,這年歲,他已十六。
大半年未見,青青有些不自在,垂目自省,緘默無言。
陳皇后招呼橫逸坐在身側,橫逸卻任性起來,賴在青青身旁描繪出無辜樣貌,輕聲問:「姐姐可是還生橫逸的氣呢?見著我來了,卻又不說話了。」
一旁伺候著的宮娥搬來把椅子,挨著青青身旁放下,橫逸便也大落落坐下,更不顧場上多人,親昵地拉了青青的手,不依不饒,「好姐姐,我這廂給你賠不是了,真不是故意不去看你,實在是課業太忙,先生不放人,對了,母后能給我作證!」
他越握越緊,手心濕熱汗珠全然黏著她冰冷手背,面上仍是言笑晏晏的模樣,私下裡,卻使了十足力道,仿佛要硬生生將她捏碎。
青青疼得皺眉,想抽開手,卻被他按住,她來了脾氣,當即恨不得給他兩巴掌,他卻突然鬆開了些,卻仍抓得她逃脫不得。
青青不耐,冷笑道:「我哪裡敢跟太子爺計較,可是不要命了?」
橫逸見她滿臉慍怒,越發得意起來,藏在袖下的手貓爪子似的,一下接一下撓著她柔軟手心。
他想她,想得心頭陣陣慌亂,料不定再見她會是何種情境,他便躲著她,躲著自己的罪過,彷徨,孤寂,耐不住要進門來看她一眼,可是,怎麼夠,漫漫琴弦,一發不可收拾。
陳皇后掩嘴笑道:「好了,青青,別跟你弟弟計較,他呀,就這嘴皮子厲害。」
「怎麼會。」青青也笑起來,卻是看著橫逸說,「到底還是我親弟弟,我怎麼捨得?」
橫逸不語,不著痕跡地鬆了青青的手。
季嬤嬤雙手捧著錦盒上來,陳皇后道:「端去公主那。」頓了頓又對青青說:「打開來看看。」
青青還未反應過來,橫逸就先動手,掀開錦盒,大半個身子斜過來湊在青青身前,細細看賞起錦盒裡通體碧色的翡翠鐲子,嘖嘖贊道:「可真是個好東西。」
聽得陳皇后說:「這是藍田翡翠,周身無一絲雜色,晶瑩剔透,觸手升溫,能定神護體,驅邪避凶,哀家看著就覺得襯你,快帶上試試,可莫要再說哀家偏心了。」
「謝母后賞。」青青依言想去碰那鐲子,卻被橫逸搶先一步,還忙不迭招呼她說:「我來給姐姐帶上。」
一雙雙眼睛看著,青青無奈只得伸出手去,橫逸將她袖子稍稍往上撥,露出瑩白皓腕,再取了鐲子帶上,他卻不鬆手,握著她,柔若無骨,細細端詳,方才抬眼,瞧著她,聲線似水,出奇溫柔,一雙墨色眼眸,深邃無垠,映著她略帶三分薄怒的臉,仿佛要漸漸將她含化了。
他看著她,說:「真好看。」
青青慌了神,如同墜入無底深淵,沒有人來相救,只能眼睜睜看著,彌足深陷,瀕臨死亡,不得往生。
那一刻,橫逸美得驚心動魄。
蜉蝣眾生,青青卻只看見橫逸一個,他說話,他微笑,他以指節敲擊著扶手的小動作,頃刻間,他仿佛又已遠去,上一刻他眼中流瀉的溫柔情愫,幾乎都成幻象。
人生似夢,夢如人生。
午膳過後,幾個官家小姐便也散了,陳皇后揮退屋內服侍宮娥,輕啜一口甘鮮醇和的西湖龍井,緩緩開口道:「太子,這些個姑娘中,你可有中意的?」
這便是要定一定太子妃的人選了。
可橫逸依舊裝出一副小孩子心性,瞧著青青說:「我都光看姐姐去了,沒瞧得清楚她們是什麼模樣。」
「少跟我這胡沁,是給你娶親,你自己不拿主意,到時候不如意了,可別又來怨哀家!」
橫逸笑嘻嘻地說:「母后莫氣,我瞧著表妹還是不錯的,有幾分母后鳳儀。」
聞言,陳皇后滿意,頷首道:「素心那孩子,性子雖有些任性,但也是年紀小,再過個幾年便好了。我瞧著,映冬和青嵐也不錯,你們看呢?」
橫逸一時又認真起來,「我看著,程小姐更大氣,映冬妹妹倒是可愛,素心妹妹呢,什麼都好,就是性子烈,就怕到時候,我得讓她欺負死。」
陳皇后這廂不悅了,啐道:「是了,這會子,隨便個外人都比你從小玩到大的表妹強。」
「怎會,母后錯怪兒臣了。」青青看著,橫逸面上仍是玩笑模樣,但眼中已起了厲色,此刻隱忍不發,大約是還不想與皇后撕破臉來。
又說:「上個月父皇才當著文武百官訓斥舅舅,說是侵吞賑災款項,私占田地無數,按理本該判個罷職流放,但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只削了爵位,如今母后要我娶陳家小姐,是將兒臣的前途置於兒戲嗎?」
陳皇后怒極拍案,喝道:「你----你這是什麼口氣?」
橫逸又轉了笑臉,忙不迭賠不是,「兒臣一時胡言,兒臣該死,母后息怒。」
青青放下茶盞來,溫和笑道:「母后何必與這混小子計較,要我說,素心妹妹的品行樣貌都是極好的,這樣的人物,打著燈籠還找不著,平白給了這不識好歹的東西,豈不是委屈了人家?我瞧著,程家長孫程皓然不還未成親麼?他與素心妹妹,家事人品都是相配的。」
無非是要給娘家人尋個好出路,既然攀不上皇親,便嫁世家子,更何況程皓然是出了名的俊傑人才,嫁入程家那樣的大戶,亦不算吃虧。
陳皇后這才緩了緩,撫了撫額角,疲累道:「素心不成,那便剩下左家與程家兩位姑娘最合適,青青你說如何?」
青青聞言一笑,要她來拿主意,那便是偏向左家了。橫逸陡然緊張起來,靜靜瞧著她,心下卻打算著該如何反駁,卻聽她輕聲道:「母后不記得了,左家早已出過一位太子妃。」
橫逸笑,好一招四兩撥千斤。
陳皇后沉吟道:「確實不詳。」
靜默片刻,便聽她吩咐道:「行了,那便是程家姑娘程青嵐了,明日我便與聖上說。」又對橫逸道,「你可如意?」
橫逸這才像十五六的少年,傻樂著起身,朝陳皇后一拜道:「兒臣謝母后恩典。」
陳皇后扶著季嬤嬤起身,對二人說:「哀家也乏了,你們都下去吧,青青先回碧洗閣休息,別忙著回去,哀家看你這臉色可不好,晚膳便在宮裡用,哀家吩咐他們做些你愛吃的。」
青青忙見禮,「謝母后。」
與橫逸一同出門去,青青便準備往碧洗閣去,正想著如何甩脫他,一回頭,他便已沒了蹤影。
也好,省的麻煩。
進了碧洗閣,青青便換上蓮花紋連身雲錦睡袍,天熱,她便睡在春榻上,身上薄薄一層小毯,與外間只隔著一層紅梅傲霜八面屏風,萍兒就在外頭守著。
青青倒真是睏倦,不知不覺意識便漸漸模糊起來,只覺得身後越來越熱,仿佛是人,灼熱的呼吸燒著她頸項,燃過她似真似假的夢境。
癢痛
癢痛
【暫借扶風帳,日暖鉤簾盪】
暖風,緊貼,隨同粘膩,少年的懷抱熾熱,透過背脊上單薄絲緞,熨帖過她輕微顫抖的心。
他脫了外袍,從身後將她環抱,溫柔纖長的手悄悄擱在她腰間,他的呼吸貼著她的耳,他的心這樣平靜,仿佛洶湧cháo汐過後,一片蔚藍寧靜的海,展開平和廣袤的身體,等待,等待一輪血色殘陽,海風來,便揚起他的微笑,鋪成胸懷,等待落日回歸。
日升,又日落,她是長在他心中的一輪美好旭日,她的光華,她的溫暖,一寸寸溫暖他僵硬如屍的身體,她將離開,卻又在黑夜來臨時藏進他湛藍深邃的眼眸。
註定在黑夜依偎,彼此擁抱,取暖,如是活下去。
她被大海吞噬,又化作一尾人魚,海藻似的長髮在暗涌中漂游彌散,柔白的身體,遮掩發尾下的飽滿□,她擺動魚尾,在他身體中游弋,激盪出層層水花,拍打在他心頭,化作cháo汐,起伏於心海。
他的心上一陣鈍痛,他想念這樣的時刻,抱著她柔軟的身體,心中漂浮著不可抑止的疼痛,來自對失去的恐懼。
他這樣抱著她,時光都盛開出五彩顏色,一朵一朵,從屋頂落下,墜在身旁。一切太過美好,美好得讓人心生恐懼,仿佛下一刻就要分離,他害怕,越發抱緊了她。
青青終於睜開眼來,卻只是靜靜看著屏風上倨傲紅梅。
她曾以為,她是傲霜的梅,可以揚著下頜,倨傲且跋扈地看著所有人,可惜不是,這世上,終究造了一人來降你。她推不開他,她仰仗他,她貪戀人世浮華,懼怕貧寒落魄,做不來貞潔烈女,只得隨同他,一道淪落。
衡逸突然笑起來,手指鑽進她衣服里,帶著四月沾濕的雨露,流連在她肚臍周圍,劃出一道又一道的蘇麻,順著平滑小腹,滴溜溜爬進心裡。
「姐姐總愛裝出這副樣子,永遠覺得自己最清醒,永遠站在高處看旁人掙扎於泥沼之中,即使是現在,也覺得是被人拖累,無力相抗,最終甘心受辱,末了暗夜裡舔傷口,卻忘了,姐姐自己也深陷泥濘,逃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