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繽紛落英

    面對方大夫的疑問，澤蘭想起出發來西魏前發生之事，不由沮喪的低下了頭。

    那日，寧薇將澤蘭喚到瑞王府，告訴澤蘭，她即將趕去西魏，打算讓澤蘭跟隨前去。

    寧薇告訴澤蘭，西魏民風開放，對女子的約束也不如大齊嚴謹，在那裡，學醫的女子可以發揮所長，光明正大的為人行醫治病。

    畢竟是遠離故土，寧薇沒有勉強澤蘭，她給了澤蘭兩日時間考慮，讓她想好再來答覆。

    澤蘭回去之後，怎麼也做不了抉擇，她希望施展所長，卻又不願離開京城，無法取捨的她便找到了孫白之妹，孫彩兒。

    孫彩兒在寧薇去渤海期間，便已經嫁作人婦。

    這樁親事由徐老做媒，孫彩兒夫君的祖父，曾是太醫院之中的一名太醫，與徐老交情不淺。

    孫彩兒的夫君無心學醫，卻也是青年才俊一個。他心性頗佳，人很是機靈，雖未從醫，做著藥草生意的他，倒也頗有成就。

    孫彩兒因病誤了嫁期，出嫁之時年紀有些偏大。

    然，夫家厚道，不曾介意此事，反倒很喜歡她單純無爭的性子，對她格外厚待。

    看著孫彩兒一臉順遂如意的模樣，澤蘭忍不住有些羨慕，而孫彩兒見到澤蘭心事重重，便關心的出聲詢問於她。

    得知寧薇打算帶澤蘭去西魏，孫彩兒立即出聲反對，她道：「縱使西魏可以讓你一展所長，可你要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你一心學醫，瑞王妃仁厚，想要成全你，這片好心實在難得，可這西魏你卻去不得。」

    「為何去不得？」澤蘭明知孫彩兒的想法，卻還是問出了聲。

    孫彩兒拉著她的手，認真說道：「你難道真的要去麼？你捨得離開康濟醫館？捨得離開我大哥？」

    孫白一直在康濟醫館坐診，他與澤蘭的關係，亦師亦友。

    然，醫館之中所有人，都能看出孫白和澤蘭之間的不同，雖然隔著一層窗戶紙，遲遲無人捅開。

    若是澤蘭一直留在康濟醫館，或許他們最終會走到一起，對此，孫彩兒堅信不移。

    孫彩兒本身出身不高，幸運的是，她擁有一個有能耐的大哥。

    因為她大哥孫白的關係，寧家對她極為照顧，徐老愛屋及烏，也十分疼愛她。

    在孫彩兒看來，她能夠得到如今的生活，全是她大哥孫白的功勞，沒有孫白，她可能早已化作黃土一杯，更加不會得到今日順遂的生活。

    是以，孫白是孫彩兒心中最為重要的人，她自然希望孫白能夠得到幸福。

    至於澤蘭的婢女身份，孫彩兒並不介意，只因她原本也不是出身多好的人，她認為就算出身不好，也有得到幸福的資格。

    孫彩兒希望留住澤蘭，澤蘭卻遲遲沒有應下，也不曾回答她的問題。

    無法，孫彩兒只得找到了大哥孫白，將澤蘭即將離開的消息告訴了他。

    孫白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立即放下所有事，找到了澤蘭面前。

    其實，澤蘭根本無心離開，她舍不下孫白，舍不下大齊，找上孫彩兒，便是為了確定孫彩兒的心意，從而爭取自己的幸福。

    畢竟她如今還只是個賣了身的婢女，若是孫家人嫌棄她的身份，她可能又要失去勇氣了。

    如今孫白喘著粗氣來到她的面前，她心中很是欣喜，以為孫白是來挽留她的。

    然，讓她沒想到的是，孫白開口說的第一句，就讓她徹底傷了心。

    孫白穩住了呼吸，在離澤蘭尚有一段距離之處站定，深吸了一口氣，道：「西魏是個可以讓你一展所長之地，祝願你一路順風，終能得嘗所願，彩兒讓你留下的那些話，你莫要放在心上。對了，瑞王夫婦此時出行時間緊迫，你要好生準備一番，免得到時候亂了手腳。」

    澤蘭聽到這話，心中一片寂寥，直到孫白離開，她最終也沒能說出一句話。

    最終，她找上寧薇，應下了來西魏的行程。

    「澤蘭，澤蘭，」方大夫將陷入回憶的澤蘭喚醒，看著澤蘭臉龐晶瑩的淚珠，方大夫知道她心中有事，便安慰道：「傻孩子，有什麼事這般想不通？可是想念家人了？」

    澤蘭感覺到臉上的涼意，連忙抽出帕子抹了抹眼淚，「澤蘭失禮了，方大夫莫要怪罪。」

    方大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又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語重心長的說道：「故土難離，我也是清楚的，但是機會難得，你要知道，尋常人很難跨越邊境，從大齊來到西魏，你這次是託了瑞王瑞王妃的福，才來到了這裡，錯過了這次，只怕不會再有這樣好的機會了。」

    見澤蘭再次落淚，方大夫嘆了一口氣，不願再勸，只道：「你再好好想想吧，對了，如今離瑞王夫婦離開的時間尚早，不如你稟了瑞王妃，先去我的醫館裡試試如何？」

    方大夫很想留下澤蘭這個人才，心想或許澤蘭試過坐診之後，便能下定決心。

    「多謝方大夫，澤蘭感激不盡，回去定然好好斟酌，至於去醫館之事，還要看王妃的意思，待澤蘭稟了王妃，再來說話。」澤蘭不方便再次久留，便開口告別，「澤蘭屋裡還有事，就不打擾方大夫了。」

    渾渾噩噩走出方大夫所在的客房，澤蘭甚至沒有注意到站在院子裡的齊玄宸和寧薇。

    齊玄宸挑了挑眉，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樣，寧薇則出聲叫住了澤蘭。

    澤蘭回過神來，連忙向他倆行禮。

    雖無意偷聽，但方才方大夫和澤蘭的談話，還是被被耳力極佳的寧薇收入耳中。

    寧薇打量了澤蘭一眼，見她臉上淚痕未乾，便笑道：「原是打算來見見方大夫的，這會兒倒是想去花園走走，不若澤蘭你隨我一起吧。」

    齊玄宸扶著寧薇起行，澤蘭則恭敬的跟著寧薇身後。

    ……

    園子裡的大麗花受不住寒風欺凌，幾乎一夜之間，便凋謝殆盡，留下滿地落英，如同給大地鋪上了一張繽紛的花瓣地毯，有種別樣的美感。

    主僕三人踩著落英而行，鞋底染上芬芳余香。

    緩緩走動的寧薇，看了一眼自己側後方的澤蘭，輕聲問道：「還記得當日，母親將一眾婢女帶來薔薇院，讓我選上幾個。」

    「在眾位婢女之中，巧竹顯得最為機靈，而你，卻是最為沉穩，我覺得你與巧竹都頗有眼緣，便選了你們兩個。你一心學醫，我見你是可造之材，便讓你跟著孫白學醫，孫白屢屢提起你，皆滿口讚嘆之語，可見我的決定沒有錯。」

    「小姐的恩情，澤蘭沒齒難忘，那日能有幸被小姐留下，是澤蘭三生修來的福氣，澤蘭時常謹記著小姐的恩情，只望有朝一日，能夠報答小姐大恩。」澤蘭話語誠摯。

    她時常會想起被寧薇挑中留下的那一天。

    對她來說，那一天是改變她一生的日子，她無比慶幸自己得到了寧薇的眷顧。

    寧薇並未在意她的感激之言，只是不解的看著她，問道：「我一直以為做一個真正的大夫是你畢生最大的追求，可機會擺在你眼前，你為何又要猶豫不決，甚至還要放棄？」

    寧薇記得清楚，成為大夫，的確是澤蘭前世最大的追求，也是她畢生最大的遺憾。

    澤蘭心知小姐定是聽到了她與方大夫的談話，她黯然的垂下眼眸。

    「澤蘭辜負小姐厚望，對不起小姐的用心栽培，澤蘭無用。」

    澤蘭出聲告罪，就是隻字不提緣由，見她不願多說，神情又是如此黯然，仿佛失了顏色的花朵，幾近凋殘，寧薇不忍再問。

    無奈道：「不論你如何選擇，我都不會怪你，人生是你自己的，至於那方大夫的提議，你儘管試試，若是到了離開的時候，你還不願留在西魏，我會將你帶回去。」

    「多謝小姐。」澤蘭聽到會將她帶回去的話，微微一愣，很快再次陷入黯然之中。

    寧薇見狀，不免一頭霧水，這丫頭到底是怎麼了？

    齊玄宸則一臉瞭然的撇了澤蘭一眼，沒有多言，踩過滿地落英，眼前是一片枝椏嶙峋，單調無比的雪梅。

    走近細看，那枝椏間隱隱藏著的花蕾，露出尖角，含苞待放，羞澀靦腆，看來美景很快便要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