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愧疚深藏

    勤帝擁有一雙犀利而敏銳的眼睛，不論在看何人，他的目光之中永遠濢著寒冰，疏離而淡漠，似乎毫無情感可言。就算身在病中，命不久矣，滿臉皆是無法掩飾的疲憊，這雙眼睛給人的感覺依然冰冷。

    華瑾大公主緊張的樣子，讓勤帝沉默了片刻，垂下的眸子中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

    「大公主身份尊貴，還是莫要以『我』自稱的好。」他的嘴角有些顫抖。

    冰冷諷刺的話入耳，華瑾大公主微微一怔，繼而回道：「本宮曉得了。」見勤帝沒有繼續咳嗽，華瑾大公主收回手坐回原位。

    氣氛不知怎的，變得有些古怪。

    片刻後，華瑾大公主抬眸，目光不乏慈愛的看著勤帝，斟酌了片刻，輕聲說道：「本宮命人仔細調查過，那大齊瑞王妃的確是個神醫。勤兒，就算本宮求你，無論如何，你莫要放棄，就讓瑞王妃為你醫治，可好？」

    勤帝目不轉睛的直視著華瑾大公主的眼睛，似乎想要將她徹底看穿，最終他率先收回了目光。

    「呵~」他扯了扯嘴角，勾勒出一個諷刺的弧度，「不過是一顆棋子，大公主何必如此認真？」

    放在明黃色錦被裡的雙手，緊握成拳，勤帝暗自咬了咬牙，「你無非是擔心，朕死後，大權旁落，如今你的親生兒子齊玄宸來了，相信他不會介意為親母繼承西魏江山的，你說是嗎？」

    勤帝對齊玄宸的身世竟然瞭若指掌！

    西魏皇族嫡系，血脈單薄，陰盛陽衰的情況歷來有之。

    西魏建國以來，嫡系公主之子繼承皇位的情況曾發生過兩次，有先例可循，如今華瑾大公主掌握著西魏大部分權勢，若她有心扶持自己的兒子上位，亦並非天荒夜談。

    勤帝臉上諷刺的弧度愈演愈烈，他自身病重難愈，寧薇到底能不能治好他，還是未知之數，若是他不幸亡故，這些當權之人會怎麼做？

    齊玄宸此次前來，是救他還是代替他的位置？

    「絕對不會！」華瑾大公主激動的站起身來，她眼神固執的看著勤帝，認真解釋道：「我沒有這個意圖！為了繼承皇位，你吃了多少苦，我全數看在眼中。西魏是屬於你的，誰也搶不走，現在將來，都是屬於你的，我相信你可以好起來，你一定可以！」

    勤帝從未見過華瑾大公主如此激動，在他的印象中，這個醉心權勢的大公主，向來不管面對何事，皆從容鎮定，不慌不亂。

    勤帝眼中再次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

    想到了什麼，勤帝再度垂下眼眸。

    這時，華瑾大公主的聲音再次傳入勤帝耳中，「你好好休養，從今以後，本宮會護著你，本宮沒有的心思，也不會讓別人有，不管那人是什麼身份！」

    勤帝聽明白話中含義，震驚的抬頭看向華瑾大公主，沉默了半響，終是憋出一句口不對心的話，「其實你無需如此！」

    華瑾大公主伸手輕撫勤帝的面頰，目光慈愛，語氣柔和，「相信我，我會護著你，躺下休息吧，再堅持一下，堅持到月底，一切都會好起來。」

    勤帝順從的閉上眼睛，任由華瑾大公主扶著他躺下，華瑾大公主為他蓋好錦被，正欲離開之際，勤帝突然出聲說道：「我並不羨慕齊玄宸。」

    華瑾大公主回過頭，目光怔怔的停留在勤帝消瘦的臉上。

    一滴淚水滑過華瑾大公主的臉頰，她臉上泛出深深的愧疚，她再次伸手摸了摸勤帝的臉頰，沒有說話，動作卻是極盡溫柔。只可惜，勤帝一直緊閉雙目，並未看見她此刻的模樣，又或許，若是勤帝此刻睜著眼睛，華瑾大公主根本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收拾好心情，華瑾大公主走出勤帝的寢宮。

    「大公主，方才太皇太后身邊的人來過了，說是太皇太后請您過去說話。」婢女恭敬的跪著。

    「走吧。」卷翹濃密的睫毛掩下了眸中情緒，華瑾大公主抬了抬手，婢女立即起身扶住，小心將她扶上軟轎，這才垂著頭跟著軟轎緩緩前行。

    ……

    離皇城只有幾日路程之時，隊伍之中發生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一個近身伺候武親王的婢女突發癲瘋急症，口吐白沫倒地，武親王的隨行府醫及時救治，倒也保住了性命，沒有一命嗚呼。

    婢女身有隱疾，自然不能留在武親王身邊伺候，是以，他身邊的劉嬤嬤選中萼兒，代替生病的婢女。

    劉嬤嬤是武親王身邊的老人，也是武王妃放在武親王身邊眼睛，她給武親王安排的婢女，向來長相尋常，毫不出彩，這次挑中萼兒實在讓人有些意外。

    要知道，萼兒姿色上乘，氣質靈動，實在與劉嬤嬤一向挑人的原則背道而馳。

    陸麒將此事看在眼中，意外之餘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心想許是萼兒給了劉嬤嬤什麼好處。

    「外頭為何喧譁？」寧薇有孕易困，進了驛館便靠在軟榻上小憩，此刻被外頭的吵鬧聲吵醒，不免有些心煩。

    方才聽到外頭有人吵鬧，劍眉便出去查看了，留在屋裡的含翠聽到寧薇的問話，連忙回道：「許是婢女起了口角，劍眉已經出去了。」

    很快喧譁聲消失，寧薇再次閉起了眼睛，直到巧竹做好飯菜端進來，含翠才將她喚醒。

    「先前外頭出了什麼事？」齊玄宸還未回房，寧薇並不忙著用膳。

    劍眉連忙出聲解釋道：「是武親王那邊的兩個不對頭的婢女吵起來了，此刻都在廊前罰跪呢！」劍眉將先前的情形大致說了一遍。

    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前天突發巔症的婢女遇上了萼兒，兩人互看不順眼，沒說幾句便吵了起來。

    萼兒的事，寧薇也聽說過，只是沒有理會，她連萼兒的面都未曾見過，萼兒是走是留她都毫不關心。

    雖然萼兒是武親王給她準備的婢女，但她身邊人手足夠，根本不需要武親王另外安排人手，況且就算人手不足，她也不會用別人的人。

    萼兒倒是頗為懂禮，臨走之前，還特來拜見寧薇，寧薇沒有見她，讓劍眉給了她一些賞錢，就給打發走了。

    聽完來龍去脈，寧薇掃了一眼屋子裡的眾位婢女，「不是你們鬧事，那便無妨。記住，如今不比在大齊之時，遇事萬不可衝動，更不可與人起爭執，若是有人為難你們，你們只管先行避讓，事後我定會為你們討回公道，清楚了麼？」

    見眾婢女鄭重應聲，寧薇滿意的點了點頭。

    要不是以為先前在外喧譁的是她的人，她才不會多嘴問起呢！她帶來的這些人都是她看重之人，可不能在西魏出半點差錯。

    說完這事，齊玄宸也回來了，見寧薇在等他一同吃飯，立即皺起了眉頭。

    「爺說了多次，你如今餓不得，無需等爺一起。」

    寧薇莞爾一笑，遞給齊玄宸一雙銀筷，輕聲回道：「一日下來，嘴就沒停過，我不餓，再說，一個人吃不如兩個人吃的香。」

    齊玄宸接過銀筷，聽著寧薇的話，心頭一軟，「以後爺會早些趕回來陪你吃。」

    「那倒不用，接下來你還有許多事情要忙，不必惦記著陪我，我又不是那等不分輕重，只知粘人的女子。」寧薇連忙出聲拒絕，有著身孕本就無法幫助阿宸做什麼，豈能讓阿宸因她而誤事？

    齊玄宸接下來的確有很多事需要他親自處理，倒也沒有堅持，反正他心裡清楚，就算再忙，他也不會忽略寧薇。

    他享受陪伴著寧薇的每時每刻。

    「馬上就到西魏皇城了，等到了皇城，除了勤帝的病，你只管安心養胎，別的都不要多想。」

    「嗯。」寧薇乖巧的點了點頭，她執起銀筷，想到了什麼，又再次放下，秀氣的眉頭微凝，有些擔心的朝齊玄宸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