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攛掇

    秦小小回城的消息傳來之後，文氏氣得掀翻了茶桌，好在她又聽說秦小小遍體鱗傷，命不久矣才好受一些。

    文氏和秦小小並無恩怨，她會如此說白了還是因為錦雲。她害怕錦雲也會如秦小小一般，逃脫升天。

    奶娘肖嬤嬤拽緊了雙手，小心翼翼的對文氏說道：「小姐，聽說那於亦景去猛鬼峽找賀錦雲了，這…」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文氏雙目凸出，眼神氣勢洶洶。像是要吃人一般。

    肖嬤嬤低下頭沒有說話，文氏如今的脾氣是愈發大了，她就算是文氏的奶娘，也不敢多話。

    文氏心裡也明白怪肖嬤嬤無用，遂移開視線，恨恨道：「那寇賊不是最沒人性的麼？怎麼到賀錦雲這裡就變了？真是廢物！」

    文氏越說越氣，伸手拂向身旁的花瓶，花瓶落地，在肖嬤嬤的腳邊碎裂開來。

    肖嬤嬤嚇得心肝直顫，更加不敢開口說話。

    文氏見狀，喝道：「你啞巴了？不會說話就給我滾，杵在這裡故意礙眼還是想怎樣？」

    「小姐，你消消氣，老奴再也不敢了。」肖嬤嬤的話明顯很是蒼白，文氏非但沒消氣，反倒是對肖嬤嬤生出不滿之意。

    肖嬤嬤看在眼裡，心中『咯噔』一跳。

    想著自己和兒子還要靠著文氏生活，連忙張嘴說道：「小姐你莫要著急，那猛鬼峽是什麼地方，咱們最清楚不過了，那可不是個好玩之處，於亦景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賀錦雲不是？」

    聽到這話，文氏的怒氣有所緩解，她冷哼了一聲，道：「這話倒還算中聽，我就不信了，秦小小命大，難不成她賀錦雲也這般命大不成！」

    「可不是嘛！賀錦雲估摸著早就沒命了，於亦景找也是白找。」肖嬤嬤連忙附和。

    「你說的不錯，是我想多了，」文氏點了點頭，得意的說道：「退一萬步來說，賀錦雲就算活著回來，量她也沒有膽子找我的麻煩。哼~說起來這件事本與我無關，要她死的人也不是我，平白給沛姨娘背了黑鍋！」

    文氏真正的身份是渤襄王的外室女，她自然不會懼怕錦雲。

    想明白了，自然就不在意錦雲或死或活了！

    然而，文氏不在意，始作俑者沛姨娘卻十分在意。

    等到錦雲有可能還活著的消息後，沛姨娘滿臉憤恨的進屋，獨自靜坐了片刻。

    再出來時，臉上的憤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嬌媚的笑容。

    她屏退了下人，獨自來到王府花園閒逛，腳步輕鬆，走走停停，好似漫無目的，直到看見青蘿郡主經過。

    沛姨娘擺出一副小心翼翼又不乏討好的笑容，移步向青蘿郡主走去…

    ……

    錦雲摟住錦月，平靜的坐在馬車上。

    聽到馬車外的吵雜之聲，她知道馬車已經到了城門口。

    今日的城門外特別熱鬧，人群擁擠如鬧市一般，馬車根本寸步難行，為何會如此，眾人心知肚明。

    不外乎是好奇的百姓眾多，加上有人故意散播消息。

    於亦景正想掀簾下車，魏邵卻一把拉住了他，「還是我出去吧，你一出去必定會引來更多人圍觀。」

    「不必了，我帶著親兵開路，你替我護著錦雲錦月。」於亦景沒有接受他的好意。

    魏邵無所謂的笑了笑，道：「沒問題~既然如此，咱們直接走行軍門吧，免得被人圍著，像耍猴戲一般！」

    於亦景朝他翻了個白眼，回頭看了錦雲一眼，吩咐錦月道：「錦月，捂住你大姐的耳朵，圍觀之人不論說什麼，都不要讓你大姐聽。」

    「我知道了。」錦月聽話的伸出手捂住錦雲的耳朵。

    錦云：「…」

    她神色無奈的拿開錦月的手，輕聲道：「不用這樣，大姐左耳進右耳出就是了，任旁人怎麼說，我都不會在意的！」

    錦月固執的搖了搖頭，再次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就算大姐不在意，聽著難免會不開心，大姐你乖乖聽話，不要聽。」

    其實，錦月的小手，又怎麼能擋住馬車外聲音頗大的風言風語？

    隨著馬車緩緩靠近人群，錦雲清晰的聽見了圍觀之人的議論。

    「於將軍真的找到賀家大小姐了嗎？」

    「看這陣勢只怕是找到了吧！」

    「哎喲~這下可好咯，賀家大小姐多好的姑娘啊，救回來就好，救回來就好！」

    「好什麼好？賀家大小姐那長相你們不是沒見過，她那樣漂亮的姑娘，落到了寇賊手裡能好到哪裡去？」

    「女子以名節為重，要我看啊，賀家大小姐死了到是乾淨！」

    「就是啊~落在寇賊手中，早該自我了斷了，還說是賀將軍的女兒呢！一點骨氣都沒有…」

    無知的百姓們漸漸被人引導，只有一些想法堅定之人，站出來為錦雲說話。錦雲本以為自己可以不懼流言，此刻真正聽到，還是忍不住鼻頭一酸。

    原來，在許多的心中，千辛萬苦掙扎求存，好不容易撿回來的性命，還不如名節來的重要！

    聽到這些話，縱是知道其中不乏有心人攛掇，錦雲也還是忍不住難過。

    閉上眼睛，儘量不去聽馬車外的流言蜚語，只可惜，越難聽的聲音越清晰。

    錦雲突然睜開眼睛，飛快的掀開車簾，鑽出馬車，趕車的青年男子立即將馬車停下，「賀大小姐，你要做什麼？」

    魏邵也立即鑽出馬車，神色緊張的說道：「錦雲~不要衝動！」

    「魏二哥，我不會下馬車的。」錦雲回頭對他笑了笑，眼中不乏狡黠。

    魏邵微微一怔，他從未見過錦雲這樣笑，以前錦雲的笑容總是柔和無比，這般靈動的笑容，卻是讓魏邵想起了先前在法場遇見的那位姑娘。

    很快，錦雲便收起了笑容，她站在趕車的青年旁邊，看向圍觀的百姓。

    一言不發，眼神堅韌！

    此時的錦雲滿臉疤痕，身形消瘦，弱不經風，衣裳殘破，露在衣袖外的雙手，滿是凍瘡未愈的痕跡。

    再無昔日半點美麗。

    百姓們看到她這般模樣，一時之間，根本不敢相信她便是賀錦雲，曾經讓渤襄女子嫉妒萬分的賀錦雲。

    看著她的模樣，百姓們忍不住心生憐意，而錦雲堅韌的目光，又讓眾人心情萬分複雜，再也說不出任何難聽的話。

    然，方才在人群之中攛掇之人，卻是沒有半分動容。

    「賀大小姐~你出生將門，父母長輩皆身份不凡，你這樣活著不是給他們抹黑嗎？」

    「不錯~賀大小姐，你要眼睜睜的看著寧老侯爺賀將軍名聲不保嗎？」

    這些人口口聲聲用『名聲』二字壓錦雲，只差沒親口說讓錦雲去死了！

    錦雲正要開口說話，人群中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婦人大聲喊道：「回來就好，那些糊塗人說的話，你千萬別聽，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性命，千萬要好好活著。」

    隨後，她又對眾人喊道：「你們跟著旁人胡說八道，若是逼死了賀大小姐，你們良心能安嗎？告訴你們，如果賀大小姐想不開，有個什麼好歹，這就是被你們逼的。現在沒人怪的到你們，日後下到陰曹地府，閻王老爺可是要一一清算的！」

    這時，於亦景騎著馬過來了，下馬將錦雲扶下馬車，兩人走到老婦人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這位大嬸，多謝了！」於亦景神情感動，錦雲則眼眶泛淚。

    老婦人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淚，伸手握住錦雲的手，「都說落入寇賊手中的女子，有去無回。老婦人心中最清楚，不是沒人回，是回來了也活不下去，嗚嗚…賀大小姐，你千萬莫要學老婦人那個傻閨女啊！」

    不用問，錦雲也知道老婦人經歷了什麼。

    想來也和她一樣，曾經落入了寇賊手中。

    錦雲猜想，老婦人的閨女應該是被救出來之後，畏懼流言，選擇了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