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風起

    寧薇穿上寢衣，拉開巧竹特地布置的布簾，徑直走到床邊坐下，巧竹找出一直備著的易容藥粉，動作輕柔的替寧薇塗上。

    劍眉端著洗腳水進來，和趙婆子一起泡起了腳。

    她撐著下巴，苦思許久，神情頗為疑惑。寧薇看了她一眼，好奇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劍眉躊躇了片刻，壓低聲音，說出了心中疑惑：「小姐，錦雲小姐已經脫困，海溝里的寇賊也被咱們抓起來了，寇賊難道不會有所警醒麼？」

    寧薇微微一笑，在賀府抓到於亦景的那晚，她和於亦景談起過此事，已經知曉其中原由。那晚劍眉未曾跟去，不清楚其中的彎彎繞繞，有這樣的疑惑，理所應當。

    此事與寇國的情況有關，劍眉她們多知道一些總是好。

    這樣想著，寧薇便沒有隱瞞，將她所知道之事告知三人。

    寇國是一個島國，他們的國家是建在一個島嶼之上，島嶼的名字就叫寇島。

    寇島上的百姓與渤海海邊的百姓一樣，以打漁為生。

    只不過，寇島狹小，隨著島上居住的寇族人卻越來越多，寇族人越發難以生存。原來，寇島能夠種植糧食的田地稀少，人又不能光吃魚，是以寇島無法養活越來越多的寇族人。

    窮山惡水出刁民。

    寇族開始覬覦海這頭的國家，大齊便是其中之一。

    寇島離大齊隔著千裏海域，來往一趟需時。寇族人發現大齊周邊海域有許多大小不一的荒島，是以他們在小島上建立臨時居住之地，之所以會這樣做，是因為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隨時上岸搶掠。

    寇賊嘗到甜頭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不勞而獲的好處激起了他們骨子裡的劣根。

    為了搶掠財寶糧食，寇族人愈發沒有人性。

    而寇賊占領的那些島嶼也分成數個勢力，各自配合又互不干擾。自從寧老侯爺出兵剿寇後，寇賊元氣大傷，他們不敢再大舉進犯，是以派遣小隊從海溝之中潛入渤海。

    這些小隊也如島嶼勢力一樣，互不干擾，只需按時向所屬島嶼上交足夠的財寶糧食即可。

    擄走錦雲的那一撥寇賊便是一個這樣小隊。

    這支小隊也有自己的海島勢力，他們所在的島嶼名叫石礁島，是寇族的三大勢力之一。

    為了保證自己的利益，小隊向來都是自己行動，石礁島上的寇賊，並不知道他們的確切藏身之地。

    而這撥寇賊只是上報了錦雲在他們手上，並未把錦雲交出，便是為了利用錦雲，免去數年要上交的財寶糧食。

    寇賊擄掠向來風險極大，一不小心便會被誅殺，小隊突然失去聯繫，乃是常有之事。

    於亦景應下了島上寇賊的要求，對於寇賊來說，錦雲和小隊是生是死，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於亦景相信錦雲在他們手上。

    他們完全可以找一個女子，押在遠處冒充錦雲，脅迫於亦景打開關口…

    寧薇將影衛從寇賊口中審出和於亦景所說的消息說了出來，劍眉聽完寧薇的描述，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感嘆道：「寇賊當真狡猾，他們原本就沒打算放過錦雲小姐。」

    「不錯，寇賊泯滅人性，大齊女子在他們眼中皆是褻玩的對象，到了寇賊手中之人，讓他們自行交出幾乎不可能。」

    寧薇話剛落音，巧竹便憤憤道：「小姐說的對，奴婢與趙嬤嬤這些天每日聽人閒說，從未聽說過有人落入寇賊手中還能活命的！」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只有剿滅了寇賊，渤海百姓才能安生！」趙婆子面無表情的接話道。

    巧竹和劍眉連忙贊成的連連點頭，寧薇則低下頭，臉上閃過一絲憂慮。

    這時，巧竹突然嘀咕道：「老太爺當年，為啥不將那些被寇賊霸占的海島搶回來啊？」寧家的下人皆稱呼寧老侯爺為老太爺，巧竹亦不例外。

    「哪裡沒搶，搶回來了旁人守不住有什麼法子？」趙婆子抬了抬眼皮，眼中鄙夷之色顯而易見。

    巧竹不解的看向寧薇。

    「哼~」寧薇輕哼了一聲，道：「不是守不住，而是不想守，在某種人看來，有寇賊比沒有寇賊好！」

    聽言，幾人神態各異，趙婆子一臉瞭然，劍眉深思，巧竹則皺起了眉頭。

    寧薇輕柔的聲音，若有似無的飄入三人耳中。

    「有外敵來犯，便能明目張胆的擴充軍隊；民不聊生，朝廷便會不惜銀錢，當真打的好主意！」

    ……

    廣濟醫館之中，巧竹和寧薇細語交談，渤海之上廝殺將起。

    寇賊巨大的船隻如約而至。

    海邊的一處礁石之上，於亦景一身輕甲，手握長戟，看著遠處數艘大船輪廓，臉上划過一絲深沉的笑意。

    「將軍，下令第一道埋伏出動吧？」肖參將臉色微赤，神情興奮。

    於亦景轉頭看了他一眼，緩緩道：「第一道防線可不是這時候用的！」

    他的神情似笑非笑，目光堅定自信，嘴邊勾勒出嗜血的弧度。

    肖參將聽言，神情微微一怔，他不解的出聲問道：「為何？難道不應該先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嗎？」

    「你不覺得海里很是容易逃竄麼？」於亦景轉過頭，目光再次鎖定寇賊的大船。

    肖參將恍然大悟，「第一道防線是用來堵截寇賊的！」

    他此時才明白，所謂的第一道防線，其實是最後一道，為的是讓寇賊無處逃脫。

    難怪將軍命人在水中設伏，且設伏之處里航線距離頗遠，原來將軍打的是這個主意！

    肖參將眼中迸發出崇拜的神色，他看著於亦景，心中暗暗想到：於將軍年紀雖輕，可到底是從小長在軍中，對付寇賊的經驗不比那些老將差！今日一戰，於將軍定然能收服城西關口軍心。

    這時，於亦景再次開口說話。

    他問向肖參將：「寇賊的大船如何？」

    肖參將神情一滯，隨後咧嘴笑開，他笑著回道：「寇賊以渡海搶掠為生，的確精於此道。」

    於亦景贊同的點點頭，臉上也浮現出笑意。

    船隻片刻不曾繼續靠近，於亦景緊了緊手中的長戟，道：「走，咱們去『迎一迎』。」

    夜晚中的淺灘，海水如墨，潮汐輕哮。

    星空閃爍，璀璨冷清。

    一眼望去，墨海與天際相連，悠遠神秘，似乎朝那一線天尋去，就能找到直達雲霄的天梯，可若是真的去尋，終是落得一身悵然。

    風起~

    潮水如墨汁一般湧向淺灘，一道道人影像海中蝦兵一樣隨墨潮而來。

    於亦景帶著一隊精兵，屹立在寇賊身前，不知道與為首的寇賊說了些什麼。

    突然城西軍從四面八方湧來，看似雜亂，實則密不透風。

    寇賊短暫的慌亂過後，廝殺聲起…

    ……

    這一夜，寧薇終究是沒有睡好，總覺得廝殺聲在耳邊迴蕩，她清楚這是多思所至。

    她半夢半醒的睡了一夜，大清早自行起身，躍出醫館圍牆。

    在城東的櫻桃林中漫無目的的遊蕩許久，再次出現時，她身邊又聚集了許多旁人看不到的靈氣。

    回到醫館所在的那條大街時，天色已然大亮。

    晨曦明亮又不失柔和，照在她臉上泛著祥和的光暈。

    「王神醫，這麼早出來遛彎麼？」

    「王神醫今日氣色真好啊！」

    「王神醫…」

    經昨日當眾救人之後，這條街的人幾乎全都認識寧薇了，這個時辰正好是他們開鋪做生意之時，他們打開門見到她走在街上，立即丟下手中的門板，湊過來和寧薇打招呼。

    寧薇沒有開口說話，友善的朝他們點點頭，算是問好。即便是這樣，也讓見到她的人受寵若驚！

    這時，從醫館斜對面走出一位梳著婦人頭的大嬸，她見到寧薇也立刻迎了出來。「晨間最是清朗，王神醫定然要多出來走走才是，老人都說，早起之人身體康健。」

    「…」寧薇微微一怔，繼而想到自己經常託詞身子不適，從而免去坐診，當下心中瞭然。

    這位大嬸是在憂心她的身體呢！

    大清早收到陌生人的關心，寧薇心中一暖，正想開口說些什麼，街邊跑出一個約莫十幾歲的灰衣少年。

    他邊跑邊喊：「出大事啦~昨晚城西關口寇賊大軍來襲，死傷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