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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3:13:50 作者: 暉子柒
向伯將雞毛撣子『啪』一下敲在椅背上,「老鬼都沒你這鬼話連篇的本事,你小子得意壞了吧?」
季弘遠腦袋越發暈眩,甚至覺得自己眼花了,這老鬼拿得是雞毛撣子還是鞭子?不管是啥他書房裡都沒有啊!
感受到老鬼的殺氣,他趕忙辯駁,「兒,兒何時得意了,兒只是不想往功名路上走,偏安一隅有什麼不好?」
「那若是當權者以勢壓人你當如何?若有功名者看你娘子好看搶了去你又當如何?」老鬼以雞毛撣為指,步步逼近。
季弘遠往椅圈裡縮,「那,那兒自然有法子避禍,為人當莫欺少年窮,兒這些年在縣學也非白呆,現考個功名又不費事。」
向伯氣笑了,「讓某猜猜,你整日吊兒郎當還底氣十足,可是憑著自己聰明又過目不忘?」
向伯看得出季弘遠害怕歸害怕,卻沒有好好讀書的心思,心裡不由冷笑,這小子是不讀也得讀!
他不像陸含玉那樣講理,這小子想要吃軟飯,就得付出代價。
向伯是殷家家奴,他一輩子沒成親,只把陸含玉的親阿爺殷十六當親生兒子。
當年殷家出事,殷十六夫婦自知逃不脫,阻止他捨身護主,拼命將背著奶娃兒的他送出京城,他又將陸含玉當成親孫女疼。
他阿囡長得好,承自殷家的釀幻酒功夫青出於藍勝於藍,哪怕不考慮報仇也絕不能配個甘於在村間地頭蹉跎的二流子。
想到二流子,向伯聲音森然道:「四書五經以你之能該倒背如流了吧?某就《論語》與你出個簡單的題目,以二為題,你來做一篇策論。」
季弘遠:「……」
別說他這會兒快嚇尿了,《論語》中出現『二』字的章節有十幾處,他只是過目不忘又不是出口成章,破題都無處可破好嗎?
向伯看他慫唧唧的不吭聲,冷笑一聲,「太難?那某給你出個簡單的,你以『君夫人陽貨欲』為題做篇策論,這夠簡單了吧?」
季弘遠:「……」哪裡簡單?簡單在哪裡?這題哪個考生看見都得是見了鬼的神情好嗎?!
他梗著脖子,「兒,兒不服,這些並非尋常院試中會出現的考題。」
向伯黑洞洞的眼神中殺氣更重,「枉你自詡聰慧,《論語》中以二單字出現的就那麼一句『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其他皆為連句,至於第二題,你別說自己不知院試中最常見截搭題。」
季弘遠立刻反應過來,君夫人出自《論語·季氏》,陽貨欲則出自《論語·陽貨第十七》,前者為守禮,後者則是越禮亂政,這是要讓考生談禮法。[注]
「現在你還覺得自己厲害?天外有天,人外不止有人,還有鬼呢,你算老幾?想要逍遙你也得有本事,無功名無上進心只想著得好處,哪兒有那麼好的事。」向伯用內力將聲音逼得更尖銳。
蹲在房樑上的青衫看見向伯的手勢,更加用力吹手中的蘆葦杆兒。
於是季三郎覺得脖頸後的陰風突然更凶冷,他梗著的脖子驀地縮回去。
「兒學,兒學還不成麼!」季三郎感覺陰風越來越近,嚇得眼淚汪汪,「兒一定好好學,認真學,把每本書都吃透,鬼祖宗饒兒一次吧!嗚嗚……」
向伯敲敲雞毛撣,「某不信你了!」
「那,那您要如何?」季弘遠看著逼近的老鬼,總覺得那雙黑窟窿里會蹦出蟲子來,吃他的腦髓。
向伯這才把自己的目的說出來,「你考中秀才,老鬼就信了。」
季弘遠:「……」聽聽,這是人話嗎?
雖然但是,秀才那麼好考?好考他會不去嗎?
「你若中了秀才,老鬼保證往後再不為難與你。」向伯收了內力,沙啞的聲音溫和許多,帶著些許誘惑。
季弘遠心裡鬱悶,憑啥鬼一張嘴,他就得去受那個罪。
他人哆嗦著,哭得發紅的桃花眸子卻滴溜溜轉,「您所言為真?」
「老鬼絕不騙你,你若能考中秀才,老鬼也算是了卻一樁心愿,某生前藏起來的金銀也都可與你,算做報答。」向伯語氣更溫和。
季弘遠來精神了,「那兒怎麼知道老丈說的是真是假?」
向伯心想這小子聽見金銀跟鬼都能親近不少,可見還不是真怕。
他將懷裡的水囊戳破,腳下開始流淌大片的血跡,聲音猛地又陰森起來,「老鬼我死的憋屈,只有這一個心愿,又何苦騙人!就算是某騙你,你有的選嗎?要是你不願意……」
季弘遠看見滿地的血,驚駭得恨不能暈過去,緊緊抱住腦袋喊——
「兒願意考秀才!誰不讓兒考,兒跟誰急!!!」
話分兩頭,季弘遠蹲在書房瑟瑟發抖的時候,與他約著去鎮上續攤的同村漢子不見了人,正到處找他呢。
當然,誰都沒找到,大晚上的這些人酒勁嚇散了不少。
「那麼大一個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
有人嚇得哆嗦起來,「不,不會讓孤魂野鬼給,給吃了吧?我剛才感覺有東西摸了我鼻子一把,我,我啥也沒看著。」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也……
膽大些的趕緊道,「咱們去季家看看?不管如何,人不見了也得讓季家人知道。」
大家覺得有理,幾個漢子恨不能擠成一團,幾乎小跑著往季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