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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52:18 作者: 暮夕竹
但爹該怎麼辦?
我大概是個卑鄙的人吧。蔡恬給自己下了定論。忘恩負義,移情別戀,信口雌黃,這樣的人當得卑鄙二字,當之無愧!看著碗裡的想著鍋里的,搖擺不定。
蔡恬愁苦地扯了扯嘴角,口中乾澀難當,若不是遇到蕭昱修得知爹的前事,自己恐怕還浸淫在美夢中對著葉栩說情話,將苦難的爹拋諸腦後了。
自己究竟愛誰?恐怕只有爹和葉栩同時遇難的那一刻才能看清自己的心意。但會有那一刻嗎?蔡恬不敢相信,爹已經沒有了,也不知是死是活,葉栩活生生在面前,溫柔的眼神讓蔡恬退縮。
蔡恬做了一個決定,在未分清自己感情之前,不會再對葉栩做出僭越的事,曾經的誓言並非戲言,蔡恬還是會對葉栩好,以前有多好以後就有多好,只是兩人之間多了一條界線,這條界線擋住了情/欲阻斷了甜言,這對葉栩來說也許不公平,可沒看清楚感情就跟他廝磨在一起,那才是對他不起。少年的衝動在經歷這事後轉為沉靜,蔡恬彷若一日長大,懂得自己思考權衡,只是他的認知太過有限,壓抑了太多感情的他,到今日才知道以前對葉栩的親密磨蹭竟是如此不負責任。葉栩卻也隨了他,就像葉栩曾說過的話,你我都寂寞,所以在黑夜裡相依相偎。還有一句話葉栩沒說出來,不及愛情,我便不是替身。
走在前面的葉栩不知蔡恬從走出衙門開始心中就掀起了滔天巨浪,轉了數個念想。也不知那個天天在自己耳畔說著情話的少年郎心境已變了,以後會對他好,好到相敬如賓。
葉栩轉過頭,見蔡恬臉色不佳,以為他還掛心他爹的事,便安慰他:「蕭大哥說的未必全真,也可能是道聽途說來的,畢竟他不曾親眼所見。蔡家遷移或許是因其他原因。你別想太多,以我們現在的身份地位,想要訴冤幾乎不可能。」
在縣衙的時候,葉栩就注意到一向飯量很好的蔡恬,沒怎麼動過筷子,聽著蕭昱修的話語,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開始泛白,指頭死死扣著膝蓋骨,那樣子似在強制壓抑,似要把蔡家的仇人生吞活剝了。葉栩能理解他的心情,但能力有限,山中溫飽都難濟的農夫對上朝中一品大官員,無疑螳臂當車,勝負立現。葉栩開始後悔自己多嘴,蕭昱修明明警示過,自己卻硬要揭開傷疤,看到裡面腐肉後,又後悔莫及。人總是矛盾的。
葉栩停下,等蔡恬靠近,然後拉著他的手,取過包好的食物對他說:「我看你在衙門沒怎麼吃東西,一定餓了。」葉栩環顧四周,道:「路程才走到一半,不如我們吃點東西再上路吧。」
蔡恬沒有異議,找了處乾燥地將食物攤開來,分給葉栩一雙竹箸,也不啃聲,自己悶頭吃起來。葉栩楞了一下,總覺不妥,但想想又沒什麼,便拋了雜念認真吃起飯來。
一頓不聲不響的飯吃得很快,一炷香不到就吃完了,兩人再次上路,依舊一言不發,這次蔡恬走在前面。
葉栩看了一眼路邊吃剩的飯菜,頓時想明白剛才為何覺得不妥。蔡恬每次吃飯總是會先給自己夾菜,直到推起小山,才笑眯眯地一邊刨飯一邊看著葉栩吃菜,從見面起就是這樣。這些天來葉栩早已習慣,今日突然沒了體貼的夾菜服務和充滿深情的眼神,難怪葉栩察覺出異樣。
想必是他心情不好,疏忽了,葉栩能體諒他。與此同時又想,習慣真的好可怕,如此微小的一件事自己都會放在心上計較,有些不像自己的性子了。
兩人到家時,夕陽已西下倦鳥齊歸巢。兩人一前一後進屋,喝了幾口水,稍歇了片刻,又提著柴刀進了大山。
蔡恬今日異常沉默,往天眼神總是追逐著葉栩不曾移開,現在卻只顧埋頭趕路,偶爾「嗯」一聲,回答葉栩的問話。
再次來到大山腳下,過膝的野草沒了那日的露水。此刻暮色四合,山林里山來野獸的嗥鳴,聽得人毛骨悚然。蔡恬依舊走在前面為葉栩開道,他沒有拉著葉栩的手,反倒是葉栩主動挽上他的胳膊。蔡恬微掙了一下,在葉栩疑惑的眼神中,由他挽著。
走在「許我一世」小道上,那日的甜言蜜語猶在耳邊迴蕩。那日蔡恬說:「我們現在走的這條是我開闢出來的,不如我們給它取個名字吧,叫『許我一世』好不好?」那日還被這崽子騙著將「喜歡」二字說出口,那日還讓這崽子抱了結實。原以為今日能重溫甜蜜,沒想到此刻兩人都僵硬無比,有什么正在悄悄改變。
蔡恬的被動讓葉栩意識到自己在倒貼。挽著他走了一段路後,葉栩送了手。
蔡恬停住,看著葉栩,嘴巴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反倒是葉栩先說話:「小道路窄,同行很擠,你走先。」
天色太暗,蔡恬的臉隱藏在一團陰影里,看不見表情,只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掉頭走了。葉栩在原地怔楞了一會兒,才邁步追上。
曾經說好的,並肩攜手,一路同行。因為小道太狹窄而失了效,紅口白牙,不過一句話而已。
天空沒有星月,夜色如墨,濃得化不開,這種天氣不利砍樹,卻能很好的遮掩兩人的表情,於是,也無怨言。
在煩悶的空氣中,花了兩時辰,砍下一棵降真香樹,蔡恬抗著粗大的樹幹,脊背被壓得彎曲。畢竟只有十八、九的年紀,身體還在成長體力始終不如成年壯漢,抗著樹身形有些晃蕩,但步伐卻穩健,一步一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