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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44:24 作者: 島頔
梁霜影確實餓了。從南方飛來的時候,她看著平流層上的雲霧,竟然睡了過去,空乘分發三明治和果汁的整個過程,都沒有打擾到她。
亦如此刻。
所有聲音皆有跡可循,湯汁翻滾,碗筷碰磕,慢慢輕歌,除了他們之間的對話,她沉默地進食,不置評,不看他。
桌上的空盤漸漸多了些。溫冬逸含起一支煙,點燃,銀質的打火機,合上的瞬間比甩開利落,他身子往後一靠,慵懶的坐著,從那些搖曳生姿的煙霧之中,看見她的眼睫低順,在喝一份楊枝甘露。
他指間的煙靠近嘴邊,又停下,先問,「課多嗎?」
梁霜影不由地頓了頓,不帶什麼情緒的回答,「不多了。」
「大四畢業?接著念?」
她仍是毫無起伏的說,「畢業。」
他微微頷首,接著問,「想好去哪兒工作了?」
勺子落到碗底,梁霜影轉過臉來看著他,「還有一年半。」才畢業。
溫冬逸欺身向桌面,撿起乾淨的手巾,同時說著,「未雨綢繆不算早了。」
他伸手過去,抹掉她腮邊的醬汁印,「你們這個年紀,老是把談情說愛放在首位,以為踏出了校園事業能一蹴而就,要不就那麼乾耗著著。」
毛巾還有點高溫消毒後的餘溫,比這親密的舉動都曾有過,只是時隔太久,眼下,梁霜影有些怔,一絲慌亂冷卻在他扔到一邊的毛巾上。或許,是她的心思不再那麼單純,會去揣摩他的弦外之意。
因此,她回答,「我現在沒有男朋友。」
溫冬逸稍顯一愣,想要撣灰,見它快燃到濾嘴,乾脆將菸蒂熄在了水晶的菸灰缸里,然後說,「只是一個提醒,不包含其他隱喻。」
「總之,你該去考慮這些了,如果沒找到方向,我可以幫你安排。」
在他說話間,梁霜影拿起了勺子,停住,又徹底擱下,目光落在似乎漸涼的紅泥小爐里,「你很閒嗎,我將來要怎樣,跟你有關係嗎。」她的語氣格外清凜,把疑問削成了陳述。
「至少,我是有責任的……」他頓了頓,肯定而輕的說,「對你。」
梁霜影再度轉過頭來,不言不語的看著他。
「過去是我先招惹你,是我的錯。」
她很想裝作冷漠的笑一笑,卻牽不起嘴角,「我和你談感情,你跟我論對錯?」
溫冬逸撇開視線,「當初你那番話說得挺好,我相信你不是一時賭氣,現在又何必呢?」
「我傻啊。」梁霜影立刻接上。
「聽見你未婚妻說你們之間就是一場交易,她還不想結婚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還沒傻夠呢。」
真是久違的頭疼,溫冬逸微攏眉心。在這樁婚事上,鍾靈亮明自己與他無法達成共識,卻不見有什么小動作,居然悄悄找到她那兒去了。
梁霜影忍不住問,「你們有錢人都是這樣?人前做一對櫥窗夫妻,背後各玩各的?」
他輕抿著唇沉思,不到片刻,點著頭稱,是。
「那我們分不分開,其實沒有差別?」她的眼神變得固執而困惑。
這個念頭太危險,之於他們兩個人都是。溫冬逸難得認真地瞧著她,「所以你想不通什麼?」
只不過轉瞬,回到了玩世不恭的味道,「懶得跟你說明白,就是我對你沒興趣了。」
「……別這麼玩不起。」他低下眼眸,又倒出一支煙。
多好,溫冬逸是完完全全的,不把她當小孩兒對待了,瞧瞧這話說得,多傷人。
梁霜影擦了擦嘴巴,平靜地起身走向旁邊的衣架,背對著他,穿上羽絨服。她想,可能自己腦袋裡塞了一堆石頭,冥頑不靈,明明與他劃清界限以後的路,即使是座獨木橋,亦是那般筆直,她偏要拐進一條死胡同,去撞南牆,去頭破血流。
仍然車水馬龍,夜幕之下,寸土寸金的城市,像個巨大的荊棘叢林。這片光景,映著梁霜影臉上的興致寥寥,直到看見那棟酒店大樓。
溫冬逸大概是覺得,這家酒店周邊的環境她比較熟悉,卻不在意這裡存有太多,她不願意回憶的事情。那雙打著方向盤的手,骨節明顯,線條流暢,如同開去的方向,沒有絲毫的顧慮。可能,對他來說無所謂。
溫冬逸把她送到了套房的門外,他交出房卡,肩膀倚著牆說,明天我可能沒那麼早下班。
等了一會兒,沒有下文,意義不明。晚餐留下了前車之鑑,這次梁霜影不作他想,點了點頭。
整間套房大而安靜,習慣了室友外放的電影台詞,或是父母在門外大動干戈,她有些不適應,將電視機打開,弄出了點聲音,才脫下羽絨服準備洗澡,手機從口袋裡掉在了地毯上。拾起的同時,她按亮了屏幕,在一個小時前,俞高韻就發了一條消息:「到京川了?」
她給了回應,便扔下手機,剛從行李箱裡搬出護膚品,沒想到那邊的人秒回:「給你發個攻略,你看看想去哪裡。」隔了須臾,又發來:「住的地址給我,明天過去接你。」
梁霜影緩緩坐在了床尾凳上,回了句:「武忠路,星輪酒店。」
暱稱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但是打了半天,卻沒有對話框冒出來。於是,她先說著自己要去洗漱了。
他很快回覆:「早點休息,晚安。」
她猶豫了半晌,只發了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