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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44:24 作者: 島頔
那年隆冬的早晨,梁少峰悄悄的走了。護士問她是不是09床家屬的時候,梁霜影沒有當即呼天搶地,捂嘴痛哭,而是表現的異常平靜。
床邊的儀器已經卸除,小嬸和護工一起幫他洗臉洗手,再換上乾淨的衣服,梁霜影站在那兒,不止是她,全家人都很平靜,真奇怪。覃燕紅著一雙眼睛朝她走來,將她帶出了病房,她疑惑的張了口,沒出聲,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後來,小嬸去跟殯儀館的人接洽,要交個押金,她摸了遍身上,沒帶現金。梁耀榮遞來幾張鈔票,被她推拒著說,「沒事沒事,我下去取……」梁耀榮硬是塞了過去,嘆著氣,「一樣的一樣的……」通常這時候會暗掐著梁父說『你裝什麼闊氣』的覃燕,默默幫著收拾生前的雜物。爺爺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抽菸了。
梁霜影折了一隻紙鶴,放進了大伯的衣物盒裡。
為了料理大伯的身後事,小嬸一整天都很忙,沒有時間停下來歇一歇,就像憋著一口氣,打一場硬仗。直到這一天的傍晚,她才得以坐下,眼神變得空蕩蕩的,窗外一片火燒雲,灼燒著人間。
她說,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對學生對家人亦然,他們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從來沒像昨天晚上,說過那麼多的話,他絮絮叨叨的,大半輩子要說的,都說完了。
「一直跟我說話,一直說,一直說,就是不肯說一聲再見。」
梁霜影摟過她的身子,任由她抓著自己的胳膊,放聲哭了出來。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不妨把它想像成,愛人早一步抵達結局,等待活著的人走完這條人生路,在歲月老去的盡頭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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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父曾引以為傲的工廠,今日變作繁重的債務,覃燕戒了出門打牌,成天呆在家裡打掃衛生,當生活的樂趣不再有,只能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剋扣了,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梁耀榮,自要承受她的苛責。
於是,一雙父母從小吵不斷,上升到語言暴力,揪著陳年往事詆毀對方。
保溫內膽從熱水壺裡摔出來,碎了一地,仿佛戰爭吹響的第一哨,嚇得梁霜影大二剛開學就找了份兼職,遠離戰火,在一家會務公司做機場接待的工作,偶爾幫忙會場布置。
開始帶她熟悉流程的是叫袁彬的男人,微胖身材,剃了個寸頭,以為是個好說話的,幾次接觸之後,她就感覺不對勁了。
從機場回市里,總要坐一輛車,袁彬有意無意的,想跟她發生點肢體接觸。夏天的尾巴掃來掃去,穿上了長褲,換不下短袖,偶爾胳膊碰胳膊,都使她反感非常,儘可能的躲避。
直到上一次結算工資,袁彬在微信里找她,要她叫自己一聲好哥哥,才給她轉/帳。
一向對梁霜影不錯的女主管放了產假,求助無門。打了一長段斥責的話,又全部刪掉,直接刪除該好友,再把手機扔到一邊,她抱住自己的雙腿,心裡咒罵著,噁心,齷齪,下流。
沒過幾分鐘,袁彬就發來好友請求,並稱只是開個玩笑,又給她轉了錢。即便梁霜影是初出茅廬的社會新人,對職場性/騷擾的概念模糊,但是這份厭惡,足以讓她決定今晚接最後一趟,明早打給人事辭職。
候機廳里響起到達廣播,袁彬把接機牌和表格給了她,自己去了廁所。
她低下頭,按亮手機屏幕,就聽見,「小梁妹妹!」
梁霜影應聲抬頭,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男人,一起吃過飯的汪磊,儘管那頓飯是很遙遠的事兒了。他的膚色亮了一些,依舊人高馬大,穿著夏威夷風的花襯衫、大褲管。
這一次,沒有從中阻攔的人,他倆順利交換了微信。她留意到汪磊身後圍著好幾個,似乎來接他的男人,他們都不敢催促,全程一旁陪著笑臉。
汪磊前腳與她再見,袁彬後腳回來,只摸到個背影,於是問她,「熟人?」
梁霜影回答,「問路的。」
他們接得是個中型企業的老闆,跟計調要了輛好車接人,租車是按小時收費,會務承包的公司要掏這個錢,趕上地面霧大,不允許降落,客機空中盤旋,還得多等一個小時。
車隊說過了晚上十點,每小時要多加錢,公司一位管事兒的打電話來罵人。天氣原因哪是人能操控的,他又不是玉皇大帝,接電話的袁彬臉憋成豬肝色,還不能回嘴。
梁霜影餘光瞥了他一樣,繼續啃著漢堡墊肚子。
將近一個半小時過去,終於,接到了這位劉總,袁彬笑臉相迎,梁霜影不擅長說話,便往後站。怎奈,女孩的氣質出塵,小臉蛋精緻又漂亮,綁著低馬尾,綢布般的頭髮彎出了波浪,躺在背後,無法被忽視。
出了機場,與劉總同行的秘書過來,想讓梁霜影坐他們那輛車,她連忙謝絕,上了跟在後面的馬自達。上車沒多久,公司負責人一通電話越過了袁彬,直接打給了她,不是撒氣來的,而是說著,劉總晚上請客,要叫上她一起,算是加班,補貼五千。
起了蓋的啤酒瓶里,白色泡沫漫上來。
然而,聽不到一點氣泡升騰,它們悉數被震耳欲聾的音樂掩蓋,如果能猜到是這樣的請客,決計不會來,她身旁是會務公司的王總,他態度端正的說,只是跟她碰個杯,助助興,大方點彆扭扭捏捏的。
梁霜影毫無交際應酬的經驗,在這進退兩難的局面下,她的視線尋找了一圈,卡座里有四個中年男人,臉上掛著使她想要逃離的猥笑,幾個為了多開香檳的陪/酒女郎,要麼灌男人要麼灌自己,沒人能搭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