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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44:24 作者: 島頔
梁霜影低頭走,沒理他。
溫冬逸無可奈何,到了廟宇的歇腳處,買了一碗三十五塊的刨冰,向她賠禮道歉。她接過來,冰涼的塑料碗放在掌心,卻融化了表情上薄薄的霜,看樣子是消氣了。
他們走來寺廟旁的迴廊坐下,檐下的燈籠紅幽幽,小孩從身後叫嚷著跑過,被他的母親抓起來教訓,香壇里冒出的青煙,仿佛十年如一日的旺簇。
怕她聽不見,肩向她傾了去,他問,「不去許個願?」
「那叫祈福。」
她戳著冰沙,嘀咕說,「求了沒用,浪費錢。」
這碗刨冰用料少的可憐,也像是色素做出的果醬,大概成本就是售價的零頭。紅紅綠綠的椰果,澆在白色的冰上,讓她想到,「今年的聖誕節……」
溫冬逸好笑的打斷,「佛祖不靈驗就想起西洋總教頭了?」
雖然梁霜影瞥了他一眼,心裡卻想著,也是,遠著呢,到時候再說吧。撥開劣質的果醬,單單含了口冰,也嘗到些正正好的甜意。
而此刻,溫冬逸思考的是,如何似南方的季節變遷般,平靜自然的,從她的生活之中離開。
所以,這吻是不能接的,即使難得她如此主動。
在封閉的車裡,溫冬逸按下她的肩,光線黯淡,他表情不悅,「坐好。」
街道在車窗外慢慢駛過,將光影扭曲,變成夜晚的鴉片,引人流連。梁霜影轉過頭來,深深看著他,厭惡這份寂靜那般,突然出聲,「我們去開房吧。」
她的目光執著而淒淒,以為所有的不愉快,都是因為自己不願意與他有性/關係。
但是,聽到這句話,溫冬逸臉色明顯沉了下去,稍顯用勁的打著方向盤,停在了路邊。
他不耐煩的找著煙盒,找到了又狠狠扔下,再看向她,「其他先不談,當下有個問題我必須跟你講明白。」
「不管你以後有多喜歡、多愛一個人,都不要把自己放在低於他的位置,不要認為你付出什麼就能得到等價的東西,男人是你越把他當回事兒,他就越不把你當回事兒,懂我的意思嗎?」
梁霜影眼睫輕顫,薄紅的唇抿成一線,瞬間解了安全帶,翻身下車。
「上哪兒去!」他急了。
下車僅僅幾步,就被人拽住,她掙脫不開,甩不掉,沖他喊著,「我煩透你了,真的煩透你了!」這樣不是,那樣不對,沒有奢求別的,只是回到之前的相處距離,都不行。
他緊緊攥著她的手腕,拎到面前,「……就你一人煩?」
責問之前,還有一句髒話,被他自己生咽了回去。
溫冬逸是性情高傲,脾氣不小,畢竟家世和自身優越的條件擺在那兒,他有資本不可一世,然而,怎麼都料不到,有人能把他磨得一點脾氣沒了。
腕上的骨頭快被捏碎了,她疼得眼眶滾出熱淚,也犟的不肯吭聲。
溫冬逸當即鬆開了手,一下將她摟進懷抱,擰著眉嘆息,「別哭了。」
他的溫柔不在這三個字里,是那樣疼惜而無奈的語調,從他的胸膛里傳來。梁霜影推抵他的動作緩緩停下,抱住了他,感覺到他低下頭,碰著她的發頂,就像親吻。
這一切,就像是一團亂線,越想解開,纏得越緊,他氣急敗壞,又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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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結束前,梁父經營的廠子誤工賠了很多錢,打算把廠房抵押給銀/行貸款,A4紙鋪了一桌,紙上密密麻麻的條款,眼鏡順著他的鼻樑滑下,他的下巴則越揚越高。
愁緒粉刷了他的鬢角和後頸,忘記了自己女兒開學的日子,也情有可原。
覃燕陪著她去報到的當天,陰沉沉的雲遮了烈日,縱得天公作美,仍是悶出了一身汗。問了好幾個路人,才找到了傳媒學院音樂表演系,原來是與土木工程學院合併了。
宿管處取了鑰匙,晚了半天,竟還是第一個來到宿舍的。
攏共四個床位,覃燕千挑萬選,總算定下,開始整理鋪被,一邊把在家裡對她說過的,變著花又叮囑了一遍。梁霜影低垂著眼帘,認真地擦著床下的書桌,也不嫌她嘮叨,也不給個回應,連個表情都沒有。
覃燕瞅了她一眼,暗自懊著,這不討人喜歡的性子,就是有條件好的瞧上了她,又被她冷跑了怎麼辦?
莘莘學子們陸續到來,門外有行李箱滾動的聲音不足為奇,直到——「霜影?」
梁霜影回頭,眼前出現一個穿著白T恤,棉麻長裙的女生。她面露驚喜的說,「我看門上貼的名字,還以為是同名同姓呢。」
目前為止,梁霜影認識的女生里,最具有文藝氣質的,渾身上下寫著歲月靜好的,只有安寧,這個曾經誤判她是小偷的高中同學,也是她的新室友。
安寧歡欣雀躍的說著,晚上可以跟她睡一頭的時候,只見梁霜影爬上樓梯,把床帳一拉,覃燕不好意思的對她媽媽解釋,自己孩子身體不好,請了病假,不參加軍訓了。
開學之前,梁霜影在電話里抱怨了一句不想軍訓,隔天就收到他寄來的一封快遞,裡頭是一份病例和一份醫生建議信。
關於這件事兒,梁父主張磨練意志,梁母稱這是花錢受罪。奈何,在家中瑣事上,梁耀榮向來沒有話語權。
十五天的軍訓,伴著蟬聲嘶鳴,如火如荼的開始了。梁霜影夢到一聲哨響,醒來看見自己房間的天花板,下床梳洗,去醫院探望梁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