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2023-09-30 02:44:24 作者: 島頔
    他借著牆上畫框的玻璃,抓了抓頭髮,假裝不感興趣走了出去,路過她的身後,伸長了脖子,原來是在摺紙。她有所察覺的抬起頭,他馬上摸著後頸走開,清了清喉嚨,打開冰箱——

    冷風拂過面上,在這個快被烘乾的房間裡,竟覺得有些涼爽。他遲緩的轉頭,果然,那些個瓶瓶罐罐全在她面前的桌上,整齊的羅列。

    梁霜影直直的望著他,半點面子不給的指著礦泉水,再看看他。她柔軟的長髮披肩,一臉的膠原蛋白,看上去更美了。可惜,溫冬逸沒了欣賞的心情,他走了過去,拉開椅子,坐下,看著她。

    昨天他赴約與幾個朋友一起,零點之前流連在lounge,酒到微醺,亢奮的輾轉club,煙霧繚繞的燈光下,晃著的幾乎都是鬼佬,群魔亂舞。這一幕十分眼熟,換了別的城市,生活的模板仍然雷同。

    溫冬逸沒有醉大,起碼潛意識裡還知道,要找到個稍微安靜點地方接代駕的電話。但是他看見了一張白淨的側臉,他上去拽住了那個女人,卻不是他所想的那張面孔,他從容的說了聲抱歉。因為溫冬逸說的是英文,她就像枝綠意幽幽的藤蔓,纏上他的肩頭,也用英文說,請我喝杯酒吧?

    他拒絕了女人,看著她知情識趣的離開,讓他萌生了些想法,也或許是酒精滌盪過的腦子,變得清醒多了。他決定不打那個小傢伙的主意,至少在她學會「各取所需,好聚好散」之前。

    溫冬逸與她面對面坐著,隔著整條長桌的距離,就算是燭光晚餐,離得這麼遠,也變成不夠溫情了。他問,「有事兒?」

    梁霜影點了點頭,扔下手中折好的紙,扭過身從羽絨服的口袋裡摸出一張卡。

    當時,溫冬逸只是計較,他主動約人出來,又把人撇下,總該給點補償。此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用了最惡俗的價值觀,去對待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他低頭愧疚一秒鐘,再看向她,「還有事兒?」

    梁霜影稍頓了下,搖了搖頭,抱起羽絨服,剛走過他身邊——

    「回頭!」

    她腳步停住,疑惑的轉過身,他們肆意的對視,有一種看誰先投降的錯覺。

    溫冬逸對她笑,「吃飯去?」

    他要乘坐今晚的航班回京川,反正以後再來這個城市的可能性不大,就當做是臨別的一餐,滿懷善意的一餐。「反正」真是個美妙的字眼,令人無法抗拒。

    這個男人,一時雨來一時晴,沒理由、沒預兆,惹人煩。她抬了些下巴,「我得回家吃。」

    他問,「令堂是五星級大廚?」

    「不是。」

    「那令尊是?」

    「不是!」她有點急了,皺著眉說。

    溫冬逸表示了解的哦了一聲,然後意味深長的說,「這裡的廚師是。」

    她輕抿嘴唇,謝絕的話壓根連喉嚨都沒到,就擱淺在肚子裡了。溫冬逸想笑又得憋住,聽誰說起過,『年輕的時候沒有矜貴的胃,情願終日沉浸在對美食的追求與探索之中』,誠不欺人 。

    -

    半個小時之後,有兩個男人走進了酒店餐廳的包間。

    九月汪磊去了趟夏威夷,借出差之便玩了個痛快,才戀戀不捨的回來,經過海島陽光的洗禮,到現在還跟個黑人沒兩樣,一進門就『喲喲喲』的吆喝,仿佛種族技能被點亮。

    他還沒湊到梁霜影身邊,已經擺出一副老練的流氓姿態,「小美人,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李鶴軒拍了下他的肩,「土了吧唧的,閃開!」

    他拉開溫冬逸身邊的椅子,卻沒把他放在眼裡,只看著梁霜影說,「妹妹,給哥哥當小媳婦兒怎麼樣?」

    「不吃就滾。」溫冬逸環著胳膊,非常不客氣的說著,「哪來那麼多廢話。」

    汪磊故意陰陽怪調的嚷嚷,「咋還生氣了呢?」

    他說,「這小孩是我的。」

    梁霜影知道這兩個瞧著就老大不小的男人,其實是跟她開玩笑,但是溫冬逸的一句,她給聽愣了。

    李鶴軒樂了,「失敬失敬,敢情我們還得喊您一聲大嫂?」

    溫冬逸說話大喘氣,「我親戚家的孩子。」

    說完,梁霜影的肩膀悄悄沉了下去,在心裡又將他罵了一遍,還是那三個詞。

    汪磊假正經的雙手捧杯,「趕巧了,就先以茶代酒表個心意,我們結個姻親吧?」

    溫冬逸指著前方說,「門在那兒。」

    楊予康進來的時候,正好聽見他這麼說,順著話梗就懟了汪磊一句,「要走了?不送。」

    這裡只有李鶴軒和溫冬逸是大學就認識,汪磊、楊予康屬同事,都在溫冬逸的公司,為他效著犬馬之勞,揭了這層關係就是他的狐群狗黨,談不上生死患難,畢竟一起打拼了幾年,交情甚篤。

    這幾個人沒來之前,梁霜影聽著他將各色樣式的菜品,像不要錢的花生米一樣點了一桌。現在菜上齊了,居然沒有花生米。

    沒等人動筷,咔嚓一聲,閃光燈一亮,劈頭蓋臉地晃了他們的眼睛。

    楊予康照完坐下,一邊盯著手機,一邊說,「發給我老婆的,她現在要遠程監督我的三餐。」

    汪磊羨慕的說,「有老婆真好。」

    李鶴軒說,「你找一個去啊。」

    「不了,我這種人活該一輩子在風花雪月里掙扎,你們不要管我了。」他說的壯烈悲愴,真像是什麼天大的罪過。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