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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44:24 作者: 島頔
猶豫的撥出號碼,聽見熟悉的彩鈴音樂,梁霜影無意識地看了他一眼。他歪過頭,收回一直打量她的目光,隨即走向豎在路旁的垃圾桶,順手把煙熄了。
俞高韻和幾個男生結伴走出校門,單手抱著籃球,有說有笑。突然被身邊的人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他有點沒反應過來,就聽那矮胖的男生一驚一乍,「那不是你小老婆嗎?!」
順著男生所指的方向,俞高韻看見了不遠處的女生,她和一個男人前後腳走向一輛嶄新的轎車,短暫的幾秒,她被車身淹沒的畫面,看上去就像一種預示。
高二學年文理科分班,報到那天他來遲了,眼前座位剩下第一組的最後一桌,不但靠走廊,而且挨著後門,和旁邊那組的最後一桌。從老師輕描淡寫的說了句位子可能會調換,他聽出多半是不會換了。
所以他走向那個「地理位置」稍微好點的課桌,剛把拉開椅子準備坐下,才發現自己站在兩張桌子之間考慮的時候,身後一直有個女生,不吭不響的等著他選完座位。
看著她在那張桌後坐下,他想,還是把這兒讓給她好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張了口,卻沒出聲。
老師例行點名叫到了梁霜影,她應了一聲。
如果聲音有顏色,那聲音一定是藍色的,俞高韻在腦中反覆模仿,抓不到精髓,但是出神了,差點讓他的名字在班裡響了第二遍。
他們的座位就隔著條兩溜書桌的走道,不到一米的距離。
他總是無意識的觀察她,那麼白的一張臉,就像蒲公英的絨層,堪比外國人的鼻樑窄而直,鬢角的碎發別在耳後,遇到難解的題目就開始轉筆,那筆尖畫成一個虛晃的圓,她撐著額頭,皺著眉。
他心裡想著,原來憂鬱的眼睛是這樣的。
但是他不敢用漂亮來形容梁霜影,好像用上這個詞,就側面證實了另一件事。
他不喜歡嘰嘰喳喳的女生,梁霜影正好相反的沉默寡言,好像不愛和人打交道,偶爾有女生來找她聊天,她只是點點頭來回應,眼瞅著大半個學期都快過去了,她還沒有一兩個走得近的朋友……俞高韻煩躁地抓了抓頭髮,關他屁事兒呢。
年少的心思總是容易被看穿,一旦有人赤/裸/的指出,就會誇張的掩飾,往往是最直拙的承認。所以他身邊的朋友,好像都發現了這個秘密。
與她的交集始於那節課,那很長的一篇話劇文選段。秋老虎的午後,陽光曬得人直犯迷糊,老師看見昏昏欲睡的學生們,乾脆讓全班按座位輪流起來朗讀課文,不巧,輪到他和梁霜影的對話,兩個主角分別是——
一個偷情的丈夫與他外面養的小老婆。
只能鎮定的讀完,周圍的同學早已埋頭竊笑,原有倦意都被這段令人羞恥的插曲掃去,而後續愈演愈烈,大家開玩笑說她是俞高韻的小老婆,樂此不疲。
正常情況下的女生,為了自己證明清白,大概會面紅耳赤地爭執一番。可是,梁霜影沒有任何的反應,硬要說有,唯一的反應是他最不想提起的——
第一次聽見別人那樣稱呼自己,她的眼神仿佛問著,誰是俞高韻?
真把他給氣著了。
勉強算是同桌小半年,居然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虧他還幫她撿過兩次筆,聽她說過兩聲謝謝。
而現在,他似乎聽見的是那男人關上車門的聲音,以及旁邊的男生嘻嘻笑著,「哎,你這頂綠帽挺好看,誰送的?」
俞高韻橫了他一眼,「有完沒完……」隨即邁開大步朝前走,卻忍不住想,是朋友嗎?還是親戚吧?得不到最滿意的定論,越猜測,越莫名的惱怒和心煩意亂。
可是誰又能注意到他的怨氣,除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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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進車裡的梁霜影,剛把安全帶拉出來,還沒扣上,又覺得換到後排座穩妥一些,正準備鬆開安全帶,就被拽住了手。
貼在她手背上的指腹是冰涼的,掌心卻是溫熱的,對上他那雙眼睛,透著點輕慢又……
她慌張地低頭,避開視線,抽出手。
「不嫌麻煩?」溫冬逸只是看出了她要下車的想法,稍稍使力拉過安全帶,一下就替她扣上,嘴裡念著,「小小年紀,心眼兒還挺多……」
對陌生人有防備心是應該的,但他就是不舒服。
所以,溫冬逸才握上方向盤,又轉過頭問了她一句,「你看我像壞人?」
像。
像很會玩弄人心,性情瀟灑的男人,是另一種含義的壞。
不過,這是她後來才總結出的,當下的她攥緊了再鬆開手,沒有吭聲。
下班的高峰期,路上水泄不通,像糊了一鍋的大雜燴,誰都別想從裡頭被撿出來,足以讓人抓狂的堵法。
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情況,在周圍響徹一片的喇叭聲中,溫冬逸看起來漫不經心,一邊胳膊搭在窗沿,指尖百無聊賴地輕輕點著。
梁霜影回想起她的父親梁耀榮在電話里一再強調,與眼前的男人說話要有禮貌,卻沒有提到他的身份,因為攔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便問道,「你……和我是什麼關係?」
溫冬逸輕抿唇努力地思考,他倆的關係確實有點遠。
其實在校門前等人的時候,他就猜到了她可能會這麼問,即便是這樣,也沒趁有點時間提前準備答案,寧可什麼都不想的抽根煙。他理所當然的認為,沒必要給這個「說不清有多遠」和「吃完這頓飯指不定猴年馬月能再見面」的親戚家小姑娘,留下什麼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