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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44:24 作者: 島頔
她回答,「都好。」
貧瘠的對話之後,沒人想要抓耳撓腮地緩解乾巴巴的氛圍,或許,生冷而微妙,才是他們應該有的相處方式。
偶然瞥見掃到路兩邊的積雪,淺淺一線,很快就會融去,他便說,「你來得早了,再等個幾天,這兒會下場大雪。」
「沒關係……」梁霜影停頓了一下,「我已經不喜歡了。」
她說話的語速從來不快,顯得情緒很淡,為這份「不喜歡」平添了許多可信度。所以,溫冬逸臉上略微諷意的笑了笑,「心思倒還變得挺快。」
梁霜影眼裡藴著薄怒,轉過頭看著他,質問,「不然呢,我能怎麼辦?見不到我就天天哭嗎?我哭了就能見到嗎?」
「我沒說不好,拿得起放得下,是好事兒。」
她不回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傾向車門。
又是一個黃昏將至的時間,溫冬逸不自覺撇過頭來看看她。那是張沒有一點多餘嬰兒肥的鵝蛋臉,也就巴掌大,她把腦袋靠著車窗,微斂著眼瞼,不知道視線落在了哪兒,白色的羽絨服里,也是白色的高領毛衣。
這樣的場景,仿佛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車流往前移動了一大段路,有暢通的趨勢。溫冬逸看了看時間,估摸著車開進三環,就該吃晚飯了,「晚上想吃什麼?」
幾分鐘前的話題就那樣無疾而終,梁霜影的心緒好一會兒沒跳脫出來,雨刷器劃了兩下、後頭的車不耐煩地按了喇叭、她調整了坐姿,羽絨服光滑的表面摩擦了幾聲……什麼聲音都有些,就是沒人說話。
他忍不住張了口,她搶著出聲,「火鍋。」
溫冬逸沉吟著點了點頭,「我知道一家還不錯……那就先吃飯,再把行李搬到酒店?」
其實不用徵求意見,這已經是最妥善的安排,梁霜影卻想說什麼的直起了腰,又慢慢像朵萎掉花般靠回了座椅里,直勾勾地盯著他。
他不喜歡留著劉海遮住額頭,露出的五官,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很立體,眼眉到鼻樑,薄唇到下巴,愈漸收斂的驕橫脾性,叛逆的男孩長大,就變成了危險的男人。
「怎麼?」他很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摸著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嗎?」
裝好人。
這男人最會假裝友善,其實早把人看低到塵埃里,傲慢不得了。但同時,她很清楚,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人迷戀。
-
溫冬逸是她一個遠得不能再遠的親戚,也曾經是她親近得,不能再親近的人。
☆、C02
梁霜影第一次見到他,也是個冬天,在珠江市第八中學的校門口。
這裡是南方城市,雨量充沛,再冷的天氣仍有常青樹隨處可見,亦不會下雪。
溫冬逸倚著車門,抬手抽了口煙,吐出煙霧漫過眼前西洋式的老建築,它藏於起風時樹葉顫動的蔭庇後,灰牆的縫隙間長滿青苔,靜寂的矗在那兒,像個滄桑的老人,對比之下,顯得旁邊的兩棟教學樓,如此普通而乏味。
氣質雋拔的男人,慵懶的吞雲吐霧,與身後豪車的組合,自然吸引路過的目光。
溫冬逸望著那棟洋樓出神,被經過的幾個學生吵醒了思緒,多虧他們咋咋呼呼的,不然他險些忘記自己為什麼而來。
他撣了撣菸灰,再次把注意力移向了校門,逐漸顯出不耐煩的神情,如果不是要去趟4S,這個順便給人當司機的活兒怎麼會攤上他。
視線漫無目標地掃著,僅有的辨認信息是長頭髮、白色圍巾、沒有背書包,他挨個比照那些接踵而出的學生,一樣的校服,一樣的氣息,掛著沒心沒肺的笑臉,與那種滿身的怨戾,臉色黯淡的成年人截然不同。
一根煙都沒抽完就等不下去,準備離開的溫冬逸,毫無預兆的看見了她。
長發鬆松垮垮的綁著,發尾藏進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的毛線圍巾里,胸前抱著一摞書本,校服袖裡的毛衣長出一圈包裹著手。她仿佛是從喧囂與塵粒的罅隙之間出現,所以他覺得那直直的小身板,有點遺世獨立的味道。
那小姑娘沒有注意到他,出了校門就往與他相反的方向走。
「梁霜影!」
她背影一怔,腳步停下,轉過身來,困惑地看向叫出自己名字的人。
男人直起身子來,比從他周圍走過的男生都要高,千格鳥的大衣外套,駝色的連帽衛衣,領口別著一副墨鏡,指間捏著煙,從容貌和衣著辨別年齡的界限模糊,至少不像學生就是了。
他抬了抬下巴,「是你吧?」
這是一個好看的男人,卻很難讓人產生好感。
她沒有否認,也沒有要靠近他的舉動,溫冬逸逕自上前,「晚上和你家人在外面吃飯,我來接你過去……」他把肩膀一側,讓出了路,只是『走吧』倆字,還沒來得及說。
「證據呢?」梁霜影就打斷了他。
見她輕輕皺著眉,小巧的鼻頭被凍得泛紅,姿態警惕,溫冬逸微愣片晌,馬上說道,「給你爸媽打個電話。」
「手機沒電了。」她是說真的。
話音剛落,他已經掏出了手機,解鎖,遞到她眼下。
作為學生的梁霜影聽多了要有防範意識的提醒,所以仍然對他保持懷疑的態度,還想著會不會是什麼新騙術的時候,他又往前伸了伸手,表情示意她快點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