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PART Ⅱ

  楊若敏瞥了他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他教水嗆了一下，不住咳了兩聲。「我剛不是說了，閒聊，不能閒聊嗎？」曉得自己態度奇怪，立即恢復那跋扈的神態。

  「閒聊？你不是說過閒聊是浪費時間的事，尤其吃飯時說話更是影響消化！」

  他憋了口涼氣，咬牙說：「是沒錯，但是偶爾為之也無所謂，反正跟你在一起不管做什麼事，都已經算浪費生命了，不差現在這頓飯的時間，至於消化不良，我最近胃保養得不錯，折磨一下也能忍受。」

  「你這傢伙！」這人就是有本領只說幾句話就將她氣死。

  她在公司同事眼中是個牙尖嘴利的人，但跟這傢伙比起來分明是小巫見大巫，偏偏他人帥好人緣，她就成了毒舌的楊小姐，這世界不公不義，令人不平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她忿忿的想。

  「很可惜，本小姐工作很忙，沒時間閒聊，再說，今天恰巧胃不舒服，避免消化不良就不方便與你聊了！」她哼了哼。要比機車，她也能回敬。

  他深深吸了口氣後，能屈能伸的硬濟出一個巴結討好的笑容。「其實我問方沛藍的事只是替小璐關心你。你知道的，她現在專心在家帶兒子，做她的顧傑太太，但還是很不放心你，交代我多關照你，所以我才問，要不然我哪會這麼無聊管你的閒事。」

  「又是為了小璐？」她抿起唇。

  他桌下的長腿不自在的交叉挪動，曉得如果再提小璐當藉口，她一定不高興，然後自己什麼也問不到，況且這藉口太牽強，於是想想馬上又說：「那只是一部分原因，事實上，是基於我對你的關心，雖然我們總是吵吵鬧鬧，但不管如何，你我都是認識超過十年的朋友了不是嗎？憑我們的交情，我怎能不對你交往的對象多了解一些。」

  他改用柔性要求，而這招果然見效，他從來沒有對她明白的表示關心過，傻傻的女人很容易被感動的。

  她心裡很高興，睨他一眼的說：「如你說的，方沛藍是個很不錯的人，各方麵條件都好，人也溫柔體貼，聰明又有愛心，脾氣更是好得沒話說，是所有女人的夢中情人……」

  顧顯聽到這已經滿肚子的火了，很想封住她的嘴巴。那傢伙有這麼好嗎？就算有，又比得過他嗎……

  「說實在的，方沛藍他比你會照顧女孩子，也比你善解人意，更比你有耐性，還比你！」

  他像是被打了好幾巴掌，臉色瞬間變得青青綠綠。

  「夠了，我是問你們的關係，你拿我們比較做什麼？」他忍無可忍，在這女人心中，他竟然樣樣不如方沛藍，他氣炸了！

  見他發火，她也發覺自己是過分了點，怎麼可以這麼心直口快的老實說，摸摸額頭，歉意的改口道：「對不起，我老是忍不住拿你們做比較，而這是不應該的，我道歉……至於，你問我和方沛藍的事，其實……我們……」

  終於有重點了，他馬上豎起耳朵聽仔細。

  「其實……我們……該怎麼說好呢……啊，有了，我對他！」

  關鍵時刻，她手機居然響了。

  「呃，不好意思，你等一下，這是爺爺打來的，我先接一下再說。」看見來電

  顯示是顧安生，她立即道。

  他扼腕不已，只能讓她先接電話，但她與爺爺說了幾句就收線，接著馬上站起來。

  「顧顯，總裁辦公室里來了爺爺的客人，爺爺此刻人不在公司，他讓我過去先替他招呼一下，他等等才會趕回來，所以我先走了，有話我們以後再聊！」她對他匆匆說完，然後轉身就，走！

  他張大嘴巴，看她從自己的眼前離去。他和她攪和了半天，攪到胃酸都冒出來了，而那老頭的一通電話來，就讓他的辛苦白搭了，他氣得翻白眼，想掐死爺爺，更想掐死那女人了！

  近來她忙得不可開交，密集尋找有特色及口碑好的餐廳，說服他們加入雲端樂園，她要做到讓雲端樂園的餐食是最具獨特性的，不曰窗處都吃得到的連鎖食品，而這個策略不只受爺爺的認可，顧顯也不反對，因此，她白天尋訪具特色的業者，晚上評估洽

  ..

  談的內容與條件，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夠用。

  而照道理，顧顯身為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要忙的事應該比她還多，但他就是有辦法不時出現在她眼前。

  要是以前，她三天也不見得看得到他一眼，但是近來，她一天可以見到他好幾次！

  這傢伙最近真的很怪異，不是專程送一份他簽核過的公文過來給她，就是打電話問她一些枝微末節、雞毛蒜皮的事，再不就是讓她替他送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諸如文具或雜誌之類的，而這些事只要找徐秘書代勞就可以，為何非要她跑一趟，她真不懂他在搞什麼名堂？

  逼得她不得不嚴重疑心他是變相的對自己查勤，似乎懷疑她偷懶摸魚，才會用這些不入流的方法緊迫盯人。

  他是不是還想找機會將她攆出這個案子？她為工作努力付出，難道他沒眼睛看嗎？為了私人恩怨就排濟她，實在可惡！

  這小心眼的男人，打死也不肯接納她就是了！

  真是越想越生氣，她氣呼呼的離開辦公室。好吧，他要查，就讓他查個夠，找不到人，看他能拿她怎麼辦！

  她開車離開公司後，不知不覺來到了長腿叔叔，她一怔，怎麼來這裡了？

  也好，距情人節到現在也有一個星期了吧，她一直沒時間過來找方沛藍問清楚她喝醉酒後發生的事，今天就順道問一問好了。

  她停好車走進長腿叔叔，裡頭依然是座無虛席，歡笑聲不斷，簡直是小孩的快樂天堂。

  她只在裡頭站了一下，就立刻有人去通知方沛藍過來。

  「若敏，你來了。」方沛藍見到她後，露出一如既往的溫柔笑臉。

  「嗯，不好意思，其實我早該過來的，因為太忙，拖到現在才來。」她抱持歉意的說。

  「沒關係，我知道你最近很忙，因為你積極在找特色餐廳加入。」樂園的飲食區光他一家長腿叔叔是不夠的，必須招攬更多的餐飲業者投入才行，他很體諒的點頭，拉著她在角落一張……！？的空桌坐下，餐廳的服務人員，主動為他們送來了兩杯新鮮果汁。

  「方沛藍，情人節那天……」楊若敏咬著吸管，看著他，有些期期艾艾。

  「不用道歉，我知道你喝醉了。」他立即寬。

  「對不起，我太不檢點了，竟然喝得那麼醉，聽說還讓你跑到酒吧來接我，我的行為真的很糟糕。」她敲敲自己腦袋向他賠罪。

  他輕笑。「不是說我不介意嗎？況且我都收了你的情人節禮物，咱們算是扯平了。」

  「情……情人節禮物？」她口吃了。

  「是啊，你送的西服很合身，謝謝，不過不好意思，今年我沒來得及準備，等明年我會連今年的情人節禮物一併補送的。」

  連今年的情人節禮物一併補送？這……她心慌的用力咬唇。「這個……其實我今天也是想問你這件事的，那晚我對你說了什麼嗎？怎麼你突然對我……對我……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那晚的事你不記得了？」他訝然。

  楊若敏尷尬的點頭。「欸……一點都不記得了。」

  他苦笑。「居然如此，我實在運氣不好，挑你喝醉的時候表白。」

  表白？她一臉困惑。「你對我表白？那我是怎麼回覆你的？」

  「你說好，不過有但書，讓我可以當真，也可以不當真。」他認真的看著她，將她說的話轉述一遍。

  「我真這麼說？」

  「嗯。」

  她緊張到手心都冒汗了，趕緊站起來朝他九十度鞠躬致歉。「對不起，我太不應該了，酒後胡言亂語，請你不要……」

  「若敏。」方沛藍突然出聲截斷了她的話。

  聽見他的語氣特別的沉重，正低頭鞠躬的她，不由得拉長脖子，往上仰朝他望去，果然看見他連臉色都沉了，她不禁愣住。

  「你心裡喜歡的人是顧顯，對吧？」他嚴肅而直接的問。

  她呼吸微滯。「我……」她張嘴竟一時不知怎麼回答他。

  他垂下臉龐。「那天你雖然喝醉酒，但是你對顧顯卻是無比信任，只有他在你身邊時才能教你全然放鬆。」

  她不懂他的話，露出疑惑不

  解的表情。

  他忍不住輕嘆一聲。「那晚顧顯一度將你交給我，可是明明醉得東西南北分不清的你，卻清楚知道我不是他，連我要抱你上計程車都不肯，鬧了好久，腿酸了才讓我趁機塞進車裡的，可是當顧顯趕來時，抱著他不肯鬆手。」他把那一晚的事情告訴她。

  「我……我有這麼丟人嗎？」居然明目張胆的當街霸著男人不放，方沛藍當晚一定很不齒她吧？

  他澹然一笑。「你不丟人，只是，讓我有點傷心罷了。」

  「對不起……」與他見面不到半個鐘頭，她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向他道歉了，她真想不到自己那晚會離譜成這副德性！

  「不用一直對我說抱歉，事實上，那天我並沒有誤解你的話，我不過是故意裝傻，因為不想就這樣放棄你，我還是想跟顧顯競爭。」

  「競爭？這個……顧顯對我沒有那種感覺，他並不喜歡我。」她沮喪的說。

  聽見她的話後，他立刻訝然。「你不知道他喜歡你嗎？」

  「嗄？」他是在說外星語嗎？

  「你真的不知道？」方沛藍微愣。「那天他不讓我帶走你的理由是，你是他的員工兼朋友，在不能證明我們是男女朋友的情況下，他不能將人交給我，可是我看得出來，他對你的緊張沒有那麼單純，他是喜歡你的，而且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

  楊若敏聞言，心弦瞬間緊縮，而且無法置信。所有的人都認為顧顯討厭她，第一次有人說顧顯喜歡她……

  這聽來太不可思議了，夢幻到不可能的地步！

  「看來，你真的沒發覺這件事，不過，我想不只你後知後覺，連顧顯自己都不知不覺吧。」他口氣複雜的說。

  她眼睛瞠大，用力一眨，還是很難相信。「顧顯喜歡的是小璐，他對我從來不

  假辭色……」

  「那是過去吧，現在他不再漠視你了。」雖然他很不想說出這些話，讓她燃起希望奔向自己的情敵，但自己若是個君子，就不該隱瞞事實。

  方沛藍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

  「若敏，即便知曉顧顯對你不再如往常那樣冷漠，可是他不見得適合你，而那晚你回我的雖然是醉話，可是我想當真，因為我覺得我與你才是最契合的。」告訴她顧顯的事情，不表示他就要放棄她，這反而是給自己一個競爭的機會。

  她看著他真摯的眼神，被他握住的手微微顫抖。此刻她無比清醒，卻希望不如喝醉的好，因為面對他這樣優秀的男人所提出的交往請求，她雖然心動，但是點不了頭。「我……」！

  「幹什麼，幹什麼，楊若敏，你手是殘了還是廢了，非得讓人握著不可嗎？」顧顯突然出現，手朝兩人一揮，扯落了方沛藍握住她的手。

  「顧顯？你怎麼會來這裡？你……你不會是跟蹤我吧？」看見他，她吃驚的問。

  「誰跟蹤你了，是你極力推薦長腿叔叔加入雲端樂園的不是嗎？我只是過來評估業務，但是誰知道呢，該看的還來不及看，不該看的倒是先看到了！」他口氣極為酸溜。講跟蹤是超過了點，他只是想找她開兩人小型會議時，湊巧得知她離開辦公室，所以出來找人，又碰巧就讓他發現她翹班摸魚到這裡來與人手牽手。

  「什麼叫做不該看見的，你能來這裡評估業務，我就不能來這談公事嗎？」她對他的態度很不爽，反駁回去。

  「談公事需要兩手交握外加兩眼含情脈脈？」他氣憤的問。

  「對，我公事就這樣談的，你管得著嗎？」擺明被跟蹤，他存心找她麻煩，她被激怒了。

  「我是你的頂頭上司，你上班時間打混，你說我管不著嗎？」

  「你——」

  「兩位，你們平常見面火葯味就這麼濃嗎？」冷眼一陣子的方沛藍[chā]進兩人中間。

  「對！」

  「沒錯！」

  兩人同時轉頭對他吼，楊若敏吼完才發覺怎麼自己連對方沛藍也不客氣了，馬上道歉，「不好意思，我剛才大聲了點，都怪顧顯這傢伙愛惹我生氣，一碰到他我就控制不住脾氣。」

  「是你這女人愛跟我吵，關我什麼事？」顧顯

  撇嘴說。

  「你這傢伙——」

  「好了，你們兩個都別再吵了，我這裡是小朋友的樂園，可不希望因為你們兩個而壞了長腿叔叔的歡樂氣氛！」方沛藍沉聲阻止兩人再爭吵。

  她聽見這話馬上看看四周，果然有不少小朋友因為他們提高的音量而露出不安的神色。

  她不住臉紅了，顧顯也閉上嘴。

  楊若敏一臉的窘狀。「對不起，是我們不好。」她小聲的再道歉。今天她是怎麼了，道歉的話說不完。

  「顧顯，雖然現在是上班時間，但能不能再給若敏一些通融，我們有話還沒有說完。」方沛藍要求顧顯離去。有些話他必須和若敏再說清楚一些。

  顧顯臉一沉，沒答腔，擺明不同意。

  她見狀，賭氣的問：「顧顯，那我今天算請假不上班可以嗎？」

  「不可以，我不准假！」

  「為什麼？我不能有時間處理一下自己私人的事嗎？」她仰起下巴的問。他平常不會這麼不通人情，此刻是真的很機車了。

  「那要看是什麼樣的私事。」

  「像是我想告訴若敏，我真的很欣賞她，她是我心中完美的女人，這樣的私事可以嗎？」方沛藍驀地當著他的面問他。

  顧顯表情變得僵硬。「是嗎？那我是應該識相一點，滾蛋才對！」

  「那就多謝幫忙了。」方沛藍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的望著他。

  顧顯讓自己面無表情，轉身就走。

  他走後，楊若敏有種再度被拋棄的感覺。他又從她眼前逃開了，他總是如此，總是如此……

  「若敏，現在你能給我答案了嗎？」方沛藍輕聲再問她一次。

  「你真的喜歡我嗎？」她嗓音澀然。

  「是的，我很喜歡你。」他堅定的告訴她。

  「喜歡我什麼呢？」

  「自然，率真，不做作。」他很快的回答。

  「原來，你真的說得出來……」

  「吸引我的特質，我怎麼會說不出來？若敏，不管你現在心裡愛的是誰，都不要太早下定論，顧顯搞不清楚自己內心的想法，最後只會傷害到你……」

  「楊若敏，我想想還是不准你的假，你們要談情說愛，等假日再說吧！」原本已經離開的顧顯突然又回來，並且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攫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她吃驚不已，被拉著走時回頭看了一眼方沛藍，見他的臉色隂霾，似乎在向她證明，他說得沒錯，顧顯是喜歡她的……

  她心一緊，再往拉著自己的顧顯看去，他的側臉一片鐵青，驀然，她發現了一件事……顧顯在吃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