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PARTⅠ

  楊若敏腰酸背痛，翻來覆去睡不好。自己的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舒適了？她越睡越難受，火氣大了起來。「這什麼鬼床——」她的吼聲在睜開眼睛後戛然而止。

  咦？這不是顧顯的辦公室嗎？！她就睡在裡頭的三人座沙發上，難怪會睡得不舒服！她再往旁邊看去，顧顯也在，他更慘，窩在兩人座的沙發上，高大的身子縮得跟小狗似的，保證醒來後也是筋骨酸痛。

  她盤腿坐起來。奇怪了，昨晚自己不是在酒吧喝酒，怎麼會跑到這傢伙的辦公室里來？而他怎麼也沒回家睡，在這裡做什麼？

  難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敲敲脹得不得了的腦袋，一點也想不起來。

  她很少醉得這麼厲害，昨晚真的喝得太超過了，可見心情是真的惡劣到極點。突然，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徐秘書躡手躡腳的進來，他手上還提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重點是，這些紙袋和包裝都是與雲端競爭的百貨公司商品。

  「徐秘書，你拿這些進來做什麼？」她好奇的問。

  徐秘書嚇了一跳。他以為她和小顧先生還沒醒，心想趁一早公司的人尚未上班前，先將這些東西送進來，這會乍然聽到她的聲音，手上東西嚇得掉一地，發出砰砰聲響。

  這下總算把顧顯吵醒了，他睜開沒有睡飽布滿血絲的眼睛，惱怒的問：「你搞什麼？」

  「我……」徐秘書被罵得驚慌失措起來。

  「顧顯，你是笨蛋嗎？幹麼跑去別人家的百貨公司買東西，把錢給別人賺，你可真敗家！」楊若敏驀然出聲。

  她一說完，顧顯和徐秘書的臉奇怪的扭曲起來。

  尤其是顧顯。這話相當相當的耳熟，分明是昨晚他才對發酒瘋的女人說過！

  「楊小姐，昨晚的事你都忘記了嗎？」徐秘書錯愕的問。

  「昨晚什麼事……嘖噴，看看這些都是什麼？」她站起身往徐秘書帶進來的那

  堆東西走去，完全沒發現兩個人神色有異。

  「顧顯，你買悶燒鍋和電磁爐做什麼？還有，狗籠？你有養狗嗎？這……這又是什麼？胸罩，還是？罩杯的，顧顯，你有病嗎，這要給誰穿？你有認識這樣的大奶妹嗎？」她抓出一袋蕾絲內衣，噁心的看著他。

  顧顯整張臉都黑掉了。

  「天啊……這家品牌的珠寶貴得要死，但是脫手時又不值幾個錢，因為寶石的等級不高，你買了鑽戒，還買了兩隻！這……這要花多少錢啊？你真是有錢沒地方花哦，胡搞瞎搞的，買了一堆廢物回來！」她看見名牌盒裡裝著的戒指，吃驚的罵起來。

  顧顯的臉孔已經不是漆黑可以形容了，她倏然聽見他轉動手掌的聲音，那樣子像是有想扭斷她脖子的衝動。

  就算她神經再大條，這時也總算發現氣氛不對了，她朝徐秘書偷偷使眼色。怎麼回事？

  徐秘書這才挪到她的身邊來，擠眉弄眼的低聲告訴她說：「這些東西都是你買的……」而且為了買這些東西以及照顧發酒瘋的她，小顧先生把重要客戶丟在酒吧，不管，惹惱了客人，極力想促成的合作案也告吹了！

  後頭這些事，他暫時沒講，等日後有機會再告訴她，因為不想此刻再提這件事剌激已經夠懊惱的小顧先生。

  「我買的？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幹這些蠢事？」她聲音尖起來。

  徐秘書無奈的看她。「對，這些蠢事就你乾的！」

  「我？真……真的嗎？」

  「原來你真的把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一一淨了！」小顧先生為她傷財力又傷體力，而她居然忘光光？

  她頭皮發麻。「這些不會是我喝醉後所乾的吧？」她不安的猜測。

  見徐秘書點頭如搗蒜，她不由得悄悄咽了下口水，再輕輕放下拿在手中的「廢物」，幾乎沒有勇氣去看顧顯鐵青的臉龐。虧她剛才還罵得這麼順口，原來罵的是自己……

  「這個……我有說買這些的理由嗎？」她小聲的問徐秘書。

  「有。」

  「嗯？」

  「你說這些是情人節禮物！」

  「情人節禮物？我送誰啊？」

  「這正好是我要問你的話！

  ..

  」某人終於發作了，大掌往桌子一拍，怒目瞪她。楊若敏一驚。「我怎麼會知道……我喝醉了不是嗎？」她回答得很無辜。

  「喝醉了還記得給方沛藍買禮物，連西服的尺寸都清楚，說，你和他是什麼關係？」顧顯火冒三丈的質問。他等了一晚，就等著她清醒後問這一句。

  「方沛藍？他怎麼了？」她訝異他會提起這個人。

  「怎麼了？你還好意思問，你說他是你的男朋友，昨天發酒瘋時，他還趕來接你！」

  「我……我真的說他是我男朋友？」經他一提，她隱約記起一些片段，昨晚在酒吧時，她接過方沛藍打來的電話，電話里好像提過男朋友之類的字眼，至於詳細的內容，老實說，她忘了。

  「對，他也說你是他女朋友！」他怒氣沖沖的告訴她。

  她瞪大眼睛。連方沛藍也這麼說？

  「這個……這個……」完了，方沛藍不是個會亂說話的人，一定是自己喝醉，不曉得在電話中對他胡說了什麼，讓他誤會了！

  「楊若敏，我以為你是個自愛的人，原來在外頭也胡搞一通，既然有膽說他是你男朋友，幹麼沒膽子承認？」

  她還真沒膽承認，況且，她得先搞清楚自己到底對方沛藍說了什麼，也許自己真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我……我承不承認有什麼關係，我才要問你，都說我昨天醉了，你不送我回家，帶我來你的辦公室做什麼？」她避重就輕的轉移話題，反過來詰問他這件事。

  不過她忽然意識到方沛藍來接她，而顧顯顯然沒讓方沛藍帶走自己，這表示這傢伙對自己還是有些關心的，沒有隨隨便便就將她丟給別人，這點挺令她高興。

  顧顯被問得一愣。「因為你搬家了，我去到你的舊址進不去，又不知道你新家在哪，只好帶你回公司。」

  他只在多年前送過小璐去她住的地方一次，之後一直沒再去過，當然不知道她搬家，又不好意思打電話問小璐，更不方便帶著酒醉的她回顧家，而若去投宿飯店豈不更奇怪，在無處可去的情況下，他只能扛著她回公司了。

  慘的是，這才是他惡夢的開始！

  這女人一回到這裡就醒了，然後吵著要唱歌，最後竟把他的辦公室當成包廂，拿起筆筒當成麥克風，足足雞貓子喊叫了一個多鐘頭，讓他不知崩潰了幾次才閉上嘴巴。

  幸好今天是假日，公司沒人加班，要不然，他恐怕不只崩潰，還會英名掃地的，那不如讓他撞牆死掉算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令他受不了的是她竟然對他毛手毛腳，甚至……總之，昨夜不堪回首，一整晚他不曉得後悔了幾百次，自己應該讓方沛藍將她帶走的！

  「這幾年我搬過好幾次家，早就不住在原來的舊小區了，你不知道我新家在哪也是應該的。」她抓耳搔頭的解釋。

  「哼，我才懶得管你搬去哪，剛才我問的話你還沒回答我，你跟那個方沛藍是怎麼回事？」他現在滿腦子只想問出這件事。

  「我和他……其實……其實……欸？這不是我的私事？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她說不清楚，也解釋不出來，只想走人，她得找個地方仔細想想昨天晚上究竟發生過什麼？

  「等等，楊小姐，這些東西怎麼辦？」徐秘書看她要跑了，馬上大喊。

  本來已經跑出辦公室外了，她聽見後又折回來，拉過徐秘書的衣襟問：「這些都是誰買單的，不會是用我的卡刷的吧？」

  「哼，這重要嗎？就算刷你的卡又如何，你用的是我黑卡的附卡！」徐秘書還來不及回答，顧顯已經咬牙切齒的說。

  她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交代徐秘書，「也是，也是，花的是你的錢就好，那沒事了，徐秘書，這些東西既然買了用不到，那就幫我送給公益團體，讓有需要的人用吧。」

  「喔，好……那c罩杯的內衣怎麼辦？」徐秘書瞄見其中一袋裝著大尺寸的內衣。這恐怕不方便送出去吧？

  提起這個她馬上臉紅了，c罩杯是她的夢想，沒想到自己酒醉後會「膨風」這麼大，敢厚著臉皮買下來，不住心虛的摸摸

  自己的小胸部，眼角瞧見了顧顯正露出嘲笑的嘴臉，她牙一咬，不禁惱羞成怒。

  「這個給我，我就算在裡頭塞餃子也會穿上它的！」她抱過那袋內衣，紅著臉衝出去了。

  顧顯瞪著她的背影。哼，不說是不是？沒關係，他自己會搞清楚她與方沛藍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吃飯了沒？要不要一起去吃？」顧顯破天荒的出現在楊若敏辦公桌前邀她午餐。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她沒有感受到驚喜，反而對他忽然反常的行為感到不安起來，這傢伙是不是又不滿她什麼了？

  沒事約她吃飯，九成九宴無好宴！

  「這個……我已經請同事去幫我買便當了。」這意思就是拒絕他。

  他一愣。本來以為她應該會如獲聖寵般歡天喜地才對，哪知道，她竟然說不！這女人是哪根筋不對，要是以前早就飛撲過來了，難道，她真的有了方沛藍就不希罕他了？

  「便當可以留著晚上吃，現在先跟我出去吧。」顧顯一一話不說，強拉著她就往外走。

  其他人看他主動走進她的辦公室已經很驚訝，現在又看見他拉著她的手離去，個個更是吃驚不已。什麼時候小顧先生與楊小姐友好起來了？

  顧顯拉著楊若敏到公司附近的義大利餐廳吃飯，餐桌上她不客氣的大吃特吃起來，心想，反正待會不知道會挨什麼罵，不如先吃飽點，才有精神應付他。

  他見她大快朵頤吃得滿足，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不禁感到不爽。

  這女人是越來越不在乎他了！

  他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一雙利眼鬱悶地緊盯著她看，視線逐漸集中在她吃東西的唇上，驀然想起她酒醉後在他辦公室里發生的事……

  「小顧先生……知道大家私底下都這麼稱呼你嗎？」在沙發上，她挑逗的看著他，粉粉的唇半啟，十分誘人。

  他喉結忍不住吞咽移動，點頭。他當然知道，自己是小顧，顧傑是大顧。

  「呵呵……那你一定也明白一個道理，大顧先生配李小姐，小顧先生則和楊小姐是一對的！」她笑著用指頭醉點他的唇，那神情嫵媚動人。

  他從沒想過男人婆喝醉後會變得這麼的……呃，風情萬種？

  他心跳奇異的加速了起來。「顧……顧傑與小璐結婚，不代表我們就該湊在一起，好像沒有人贊成我們交往……」

  「不贊成的人都是嫉妒，見不得別人幸福，我們是一對的，這道理你懂不懂，到底懂不懂？」她任性的趴在他身上，認真的望著他，很「魯」的問。

  那雙專注放電的眼睛，令他不只心跳加速，甚至口乾舌燥，一團烈火彷佛由下腹往上燒了起來。

  「不……不懂的人是你……你跟我哪裡配了！」

  你真的覺得自己已經得到奧妙了？」

  她點點頭，又疑惑的問：「是啊，剛才不奧妙嗎？」

  「無知的女人，就知道蠻來，你應該學點正確的……」他啐罵著，還摸了摸被「啃」得都疼了的唇。

  「正確的？什麼是正確的，你難道比我懂？那好啊，你來教我！」這女人一點害羞自覺都沒有，眼睛閃亮亮，聽了他的話後又撲上來，讓他當場由石化又變成一堆廢鐵。

  他努力拒絕惑，然而，猝不及防的，她竟然吻住他，俊眸錯愕的睜大，全身瞬間石化。

  她口裡有酒香，笨拙的吮著他，一吻就知道這女人完全沒有經驗，但他實在太震驚了，動也不動，任她對他的唇舌又咬又啃。

  摧殘了他大概有一世紀之久，她才舔了舔唇，對他說：「荷蘭教育家埃拉斯穆斯說過，愛情是盲目的，所以他一直都以觸覺進行……事實證明……他的話完全正確，果然要實際接觸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奧妙！」

  他石化的腦袋頓時粉碎，眨眨眼。「觸覺？沒錯，男女之間靠的是觸覺，但是此刻，看著她一口一口的吃著美味的食物，他不由自主地又燥熱起來。其實她的唇很柔軟，也很有彈性，就跟她盤裡的義大利面一樣q彈有勁……

  他忍不住又回想起她撲上來後的事情，她對他再次亂吻一通，他實在是看不過去她的笨

  拙，也被她蹂躪得受不了，終於……終於狠狠的吻回去！

  他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情不自禁，更不是要占她便宜，他……他只是如她所願的，教她什麼是真正的觸覺……

  「我酒醉時，你沒對我做什麼吧？」坐在對面的女人突然出聲問。

  「你說什麼？」他彷佛被冰水澆醒，硬生生從兩人慾罷不能的交纏擁吻回憶中抽出。他心律不整、神經緊繃，這女人不會記起什麼吧？

  不曉得這傢伙在慌張什麼？她越看越奇怪，他是吃錯葯了嗎？

  事實上，從情人節過後，他的行為舉止就怪怪的，到底有什麼問題啊？

  「你那麼緊張做什麼？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你怎麼可能對我做什麼，真要做什麼也是我主動吧！哈！」她自嘲。這小子避她如蛇蠍，怎麼可能占她便宜？

  他臉部僵硬，很想裝作沒事的跟著假笑兩聲，但是他根本笑不出來，索性低頭猛吃東西藉此掩飾心虛。

  「喂，你幹麼找我吃飯，有話對我說嗎？」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她直截了當的問。看他要罵什麼，罵完她好回去工作，自己事情一堆，她今天可能

  要忙到半夜了。

  他眼皮彈了一下，差點忘記正事了。

  「呃……其實我只是找你吃飯閒聊……隨便聊聊而已……沒別的目的，就……那個……方沛藍我也認識，雖然不熟，但是他風評不錯，我挺欣賞他的！」他支吾了一會，先大方的讚美起方沛藍來。

  楊若敏皺眉，不明白他告訴她這些做什麼，所以看著他沒接話，想聽他究竟要說什麼。

  顧顯見她沒啥反應，臉冷了冷。「我記得你之前不認識方沛藍，怎麼突然就和他熟稔起來了？」不再繞圈子，他切入重點。

  「你很關心我和方沛藍的事嗎？」她側首斜斜瞄他。

  他嘴一撇。「廢話，我怕你人呆被騙！」

  「被騙？是我主動邀請長腿叔叔進駐我們樂園的，他要騙我什麼？」她不解的問。

  「你邀他的餐廳進駐雲端樂園？」他訝然。

  「嗯，長腿叔叔經營得有聲有色，很受小朋友歡迎，如果他肯在高雄開設旗艦店，一定能引發話題，為樂園帶來更多商機。」她進一步解釋。

  顧顯略微思考後頷首。這確實是個好主意，方沛藍若加入，更能創造雲端樂園的獨特性。「所以你們是工作接觸認識的？」

  「可以這麼說。」

  「那……你們之間除了工作以外，應該沒什麼交集吧？」他旁敲側擊，故意拿起水杯喝水，狀似不經意的問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