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PART Ⅱ

  顧顯氣得眼角輕抽。「要睡回家睡，這裡不是睡覺的地方！」

  「你……」她抬起頭來，半醉半醒之間好像認出他來了，馬上開心的站起來，只是她根本醉得站不住，幾次自立自強都失敗收場，最後整個人趴在他身上。

  「你真不象話！」他受不了的責罵她。

  她不惱反笑了，因為她很高興，他來了，這似乎不是作夢……其實就算是作夢也無所謂，她就是想見到他。

  「你還不站好，大家都在看！」他發覺酒吧的客人正對自己露出羨慕的目光，好像他艷福不淺，讓他很不自在。

  她立刻想要站好，卻始終功敗垂成，反倒讓扭動的身軀像是在挑逗磨蹭他。

  他臉色越來越青。「夠了，不要再動了！」額頭滲出薄薄的汗，再讓這女人蹭下去，他真的會起生理變化了！

  被顧顯一喝，她不敢再動。「那我不動……但是可以說話嗎？」她手掛在他脖子上，身體癱在他懷裡。

  「你還想說什麼？！」他沒想過這女人的身軀這麼柔軟，令他抱得身體一陣燥熱起來。

  「我想告訴你……說……」她仰頭望著他，之前明明想，如果他打電話來就要再告白一次的，但，真正面對他後，她舌頭像是結冰了，凍得說不出話來，原來自己根本沒有勇氣再承受一次他的拒絕……

  她腦袋無力的靠到他肩上去，眼眶不住泛紅起來。

  「喂，你不是有說，不說了嗎？」看見她話說到一半就趴在他肩上，顧顯皺眉問。

  「不……不說了……我想睡覺。」

  「你！」他太陽穴邊的青筋跳動，這女人實在很欠扁。「徐秘書，你幫我扶她出去，到外面攔車送她回去。」他火大的說。

  徐秘書馬上點頭幫忙，將人扶著離開酒吧。

  到了外頭，夜風一吹，楊若敏又有一些些清醒了，酒吧位於鬧區，旁邊就是百貨公司。

  「我要去逛街！」她突然大聲說。

  徐秘書去攔計程車，顧顯自己抱著她，聽見她的要求不住愕然。「逛街？」

  「沒錯，今天是情人節，我要買情人節禮物！」

  「你這瘋女人，醉成這樣買什麼情人節禮物，況且你又沒有情人，買情人節禮物要送給誰？」他扶著她怒氣沖沖的說。

  「你管我，我就要買，難道你以為我除了你，就沒有對象可以送禮物了嗎？」她不服氣的吼回去。

  顧顯被堵得啞口。「好……好吧，你要買就……就去買。」

  他讓她拖著往百貨公司走去，徐秘書原本攔到車了，見他們居然丟下他往百貨公司里跑，只得向司機說聲抱歉趕緊追過去。

  楊若敏醉得腳步不穩，看見化妝品專柜上陳列的情人節禮盒，指了指就要買，顧顯讓趕來的徐秘書掏錢買下來。

  她大小姐身體半掛在他身上，走到哪買到哪，連寵物區的狗籠也買了一個，問題是，她根本沒有養寵物。

  鞋子也買了七、八雙，到了珠寶櫃，醉眼朦朧壓根看不清鑽石有多大顆，隨便套了兩隻戒指在手上後，就對店員說：「我要這個，幫我包起來。」

  店員看了一眼顧顯，他點點頭，店員立即開心的打包，徐秘書提著大包小包她胡亂買的東西，滿頭大汗的跟在後頭繼續買單，看到這張帳單後，眼睛立刻瞪大。兩顆鑽石戒指要價七位數？他不禁用力吞了口水，但還是替老闆付帳了。

  「你買夠了沒？」顧顯耐著性子問。

  楊若敏晃著腦袋，眯眼往四周看了看。「那裡是男裝部，那才是我該去逛的地方……」

  這意思是，剛才買的都是多餘的！他嘆了口氣。這女人就是有辦法讓他破財，而且破得無言。

  她拉著他往男裝部去，走著走著，腳還絆了絆，他邊走邊扶她，就怕她摔跤。

  她終於站定在一家名牌男裝專櫃前，搖頭晃腦的挑中一套西服。

  「這個不錯……嗝，還有……其他顏色嗎？」她打著酒嗝問店員。

  「有黑色、鐵灰色以及深藍色三色。」店員看她喝醉，原本不想招呼的，但是看見她身旁帥氣逼人、一副貴公子相貌的顧顯，馬上又笑臉迎人了。

  ..

  「那就……給我鐵灰色吧！」她表示。

  「好，請問尺寸是……」店員自動看向顧顯，理所當然認為是他要穿的。

  而他也很自然的回答道：「歐洲尺碼四十八，但我要黑色，不要鐵灰色。」

  「為什麼不要鐵灰色，鐵灰色穩重好看！」楊若敏馬上說。「我喜歡黑色。」他明白告訴她。

  「你喜歡可以另外買，這又不是買來送你的！」

  這話讓他當場如箭穿雁嘴，再度語塞，氣悶得直想揍人。哼，這女人連喝醉酒也不忘吹牛，這西服不送他能送給誰？

  「小姐，給我鐵灰色，尺寸……呃……大概也差不多四十八吧。」她自己向店員說。

  「好……好的。」店員尷尬的瞄了一眼顧顯，不敢相信這樣的大帥哥會被一個喝醉酒的女人打槍。

  徐秘書在後頭準備買單，很能理解店員的目光。楊小姐除了小顧先生，並不曾與誰傳出過緋聞，難怪小顧先生會誤以為西服是送自己的，所以才會出糗。

  而想要看小顧先生的糗狀可不容易，坦白說，他很想偷笑，不過可不敢真給小顧先生難看，還是儘可能的忍住了。

  今晚不管楊小姐怎麼魯，小顧先生再不爽也能按捺下來如她所願，如今連買送給別的男人的情人節禮物他也能大方買單！

  嘖嘖，其實再仔細想想，這似乎是楊小姐的特權，小顧先生幾乎沒有任何事能夠真正對她說不，事實上，也許連小顧先生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實寵她寵得還挺超過的……

  店員正在包裝西服時，楊若敏口袋裡的手機響了，可是她醉茫茫渾然沒知覺，還是顧顯替她掏出手機，順道幫她接通了電話後，將手機塞到她手上讓她自己聽。

  「餵……嗝……啊？是你，對不起，我忘了你要來接我的事了……不過，呵呵……嗝……我是出來幫你買禮物的……你問我在哪嗎？我在……我在……」她用裝滿酒精的腦袋努力想了一下才道：「我想起來了，我在酒吧隔壁的百貨公司……你要來……呵呵……好啊……」

  楊若敏收起電話後，醉眼看見顧顯好像臉色不太好的瞪著她。「你……你沒事呢？」

  她身體站不穩的左右搖擺，徐秘書趕緊丟下滿手的東西去扶她，因為小顧先生好像不打算扶她了。

  「打電話來的是誰？」顧顯口氣不善。

  「喔，你說方沛藍嗎？他是我男朋友啊！」她笑嘻嘻的回答。

  他俊容當場拉下來，就連徐秘書也被男朋友三個字嚇一跳。

  「你『男朋友』現在要過來接你？」那三個字彷佛是由齒縫裡迸出來的。

  「是啊，他說馬上就到。」她東倒西歪，徐秘書扶不住，最後她還是！進顧顯懷裡。

  這回她真的醉得失去意識了，顧顯抱住她，臉色無比難看。原來這件西服真的不是送給他的，而是另有主人！

  一把無明火開始悶悶的燃燒起來。

  徐秘書瞥見他那隂隂沉沉的表情，忍不住抖了一下。小顧先生聽見楊小姐有男朋友固然會很吃驚，但有必要露出這麼恐怖的神色嗎？

  很快地，方沛藍趕來了，兩個男人碰上面，雙方都是一怔。

  「是你！」顧顯當然認識方沛藍。這個人是顧傑的同學，而他沒想到，這人會是楊若敏口中的男朋友！

  「我在酒吧找不到人，如果曉得是你接走若敏的，就不會那麼擔心了，顧顯，多謝了！」方沛藍感激的說，並且伸出手要去接他懷裡醉得不省人事的楊若敏。

  顧顯看著方沛藍，神情怪異，說是怪異，不如說是憤怒，他雙手仍緊抱著她，根本沒有要將人交出去的意思。

  方沛藍不明白他這態度是什麼意思，訝異的望著他。「顧顯？」

  「你真的是她的男朋友？」顧顯沉聲問。

  「她是這麼告訴你的嗎？」方沛藍一怔後，露出喜悅的笑容。

  「你是嗎？」顧顯正色的再問一次。

  「是的，我是。」既然若敏這麼介紹自己，他當然就是她的男朋友了。「這樣你可以放心將人交給我了嗎？」方沛藍微笑討人。

  他認為顧顯大概是基於對同事的保護，不

  放心將酒醉的人隨便交給別人帶走，才會謹慎的確認他與若敏的關係，現在應該願意將人交給他了吧？

  顧顯愣了愣，手依舊沒有鬆開。

  這時店員將精心包裝好的西服拿了過來，看見方沛藍後，眼睛一亮。「啊，這尺寸正好是你的，這套西服應該就是沒錯。」店員將西服直接交給了方沛藍。

  他笑容滿面收下禮物的同時，顧顯突然鬆開了楊若敏，方沛藍見狀，立刻利落的將人帶進自己懷裡，牢牢抱住。

  看見方沛藍對楊若敏緊張呵護的眼神，顧顯的心臟瞬間像是教人捏住，窒悶得不能透氣。

  「顧先生，我們離開酒吧時只交代經理替我們招呼新加坡的客人，現在客人還在那裡等我們回去，我們都出來快一個鐘頭了，再不快點回去對客人太不好了！」方沛藍帶走楊若敏後，徐秘書對呆杵著不動的顧顯提醒催促。

  但顧顯看起來有些恍惚，像是沒聽見徐秘書的話，滿腦子只想著i那男人婆居然也會有男朋友？而且對方條件還相當不錯，方沛藍出身顯赫，父親是中部的大地主，他本身也很有能力，沒有靠家裡人幫忙，去年獨自到北部開了間兒童遊戲餐廳，聽說這間餐廳經營得有聲有色，並且不只如此而已，他還開設許多與兒童相關的文教中心，幫助有學習障礙的兒童受教育，是個品行與內涵兼具的人。

  在顧傑的同學中，自己對他的印象最深刻，這人他還滿欣賞的，只是……他怎會是楊若敏的男朋友？

  他忽然感到不是滋味起來。

  這是不可能的，那女人有對象他不會不知道，況且，她在日本時才對他告白的不是嗎？才過了一個月而已，她怎麼就有男朋友了？

  他們兩人是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到底什麼時候？！

  他心慌意亂，一時頗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

  不，這女人不是見異思遷的人，更不會見一個愛一個，她很專情，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移情別戀……

  他剛才不應該輕易讓方沛藍將人帶走，應該再多問清楚他們之間交往的狀況才對，萬一方沛藍不如外表君子，趁楊若敏酒醉對她做了什麼……

  不行，他太草率了，怎麼可以隨便將那女人交出去，怎麼可以？他倏然拔腿往方沛藍帶楊若敏離去的方向追去——

  「啊，顧先生，你要去哪裡？顧先生，顧……」徐秘書見他突然以跑百米的速度跑開，吃驚的在後頭大叫。

  「我去追楊若敏回來，你先回酒吧去替我向客人賠罪，改天我……」他邊跑邊說，後面應該還有話沒交代完，但是他連多停頓一秒也不願意，就這樣消失在徐秘書面前。

  徐秘書傻眼了。現在是怎麼回事？為了楊小姐，小顧先生居然丟下新加坡來的重要客戶不管？

  而顧顯追出百貨公司後，焦急的在街頭找人，就怕方沛藍已經將人帶走了，所幸他跑得夠快，在方沛藍坐進計程車正準備帶著楊若敏離去前找到人了。

  他實時將車子攔下，並立刻打開后座車門，看見楊若敏正醉枕在方沛藍腿上。

  「你還有事？」方沛藍驚訝的問。

  「有，這女人不能讓你帶走！」他繞到車子的另一頭，逕自將楊若敏抱出來。方沛藍驚愕他的行為。「你做什麼？」

  「這女人是我的下屬，她喝醉了，我有義務親自送她回家，而你，雖然自稱是她男朋友，但是，我無法確認真假，基於安全起見，我不能將她交給你！」

  方沛藍臉色一沉的跟著下車。「你不是告訴我，是若敏親口告訴你，我是她男朋友嗎？」

  他臉龐僵住，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般說不出話來，這時楊若敏在他懷裡蠕動了一下。

  「顧顯，走，再去買，我要把整間百貨公司的東西都搬回家去，咱們走！」她突然嚷了起來，然後又趴回他身上發出無意識的輕吟。

  他嘴角一扯。「你這笨蛋，我們雲端也有百貨，要搬東西也要到自家去搬，你跑到別人家的百貨公司搬貨，把錢給別人賺，你可真敗家！」他好氣又好笑的罵，眼裡有著自己沒發覺的寵溺。

  方沛藍將他們的互動瞧在

  眼底，神情逐漸凝重。他曉得之前顧家兄弟同時愛上李思璐，最後李思璐選擇嫁給了顧傑，失戀的顧顯曾經揚言這輩子要遊戲人間，不結婚了，可是此刻的他卻對若敏……

  「方沛藍，不好意思，我可能誤會這女人說的話了，你也看到了，她醉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說你是她男朋友，也可能是胡審的。」他瞥了一眼還留在計程車里的紙袋，表情有幾分挑釁。「這件西服不一定是你的，因為我的尺寸也是四十八號，如果要確定你們是不是有交往，還是等她清醒後再證實吧。」

  方沛藍儒雅的臉龐繃緊了。「所以你堅持不讓我帶她走？」

  「沒錯，我會負責帶她回家的。」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不放心我，同樣我也不放心你，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怎麼知道交給你是否可靠？」方沛藍不客氣的回問。

  他眯起眼，神情不悅。「方沛藍，她不僅是我雲端的員工，也是小璐的好友，

  不管如何我都有責任和義務照顧她，話再說回來，我認識她的時間比你久得多，我如果想對她怎麼樣，這十多年來天天是機會！」

  方沛藍頓時無話可說。顧顯與若敏之間的淵源與交情確實很深，顧顯帶走若敏自己不應該有任何的擔心，只是，顧顯剛才看若敏的眼神分明……

  「顧顯，你堅持不讓若敏跟我走，除了不放心我之外，真的沒有其他因素？」方沛藍忍不住問。

  「其他因素？」他不懂他的意思。

  「你對若敏是不是……」

  當方沛藍再度開口時，顧顯臉色一變，已經明白他的話了。

  「你別誤會，我對楊若敏是純友誼，更像哥哥與妹妹間的相處，完全沒有其他的！」他立刻嚴正的否認。

  他很清楚，自己今天的行為絕對沒有參雜任何的男女感情在裡面！

  自己長期以來只喜歡一個人，儘管那人已成為自己的大嫂，但是，這也不代表他就會愛上楊若敏。

  況且，誠如剛才自己所講的，他們認識十多年了，自己要是對她有點意思，就

  不會一天到晚躲著她，怕她纏上自己，他們之間要想怎麼樣根本用不著等到現在。

  「是嗎？」方沛藍仍是一臉懷疑。

  他被方沛藍看得莫名心虛，快速橫抱起像蟲一樣不安分動個不停的楊若敏，匆匆對方沛藍說：「對不起，你有話改天再講，我先將這麻煩的女人帶回去再說！」顧顯匆忙攔了另一輛計程車帶走楊若敏。

  方沛藍站在原處看著他們離去，連一向好脾氣的他也不禁出現怒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