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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28:47 作者: 九紫
這樣的沈年華讓他一時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有些陌生,不對,是陌生的厲害。
就仿佛過去不論他怎麼混蛋怎麼撒嬌怎麼無賴怎麼霸道,因為她愛他,所以一切願意的不願意的,好的不好的她全部都接受,用一種近乎寵溺的方式,現在她說她放開了,他知道,她真放開了。
一種莫名的,巨大的悲傷籠罩著他,可就像一顆熄了火的啞彈,本來可以在她面前肆無忌憚的爆炸的,此刻卻啞火了,所有的火氣都啞在了肚子裡炸不出來,就像有一把火從他五臟六腑開始燃燒,快將燒成灰燼了,他痛,卻叫不出來,喊不出來,甚至不能說痛,不能哭。
他就那麼看著他,不可思議的,不敢相信的,動也不動的。
她淡然微笑,面目依然那樣柔和,沒有一絲戾氣,也沒有一絲悲傷,就像春天到了,田埂上開著的粉色薔薇,季節到了,它就開了,那樣甜美靜謐的獨自開放著,不因任何人而枯萎或凋謝。
可是她怎麼可以這麼淡定呢?她不是該悲傷的世界一片灰暗的嗎?她不是該一蹶不振哭著回來他去安慰的嗎?她不該後悔的嗎?她怎麼可以放開呢?
她怎麼可以放開,怎麼可以這麼輕易輕鬆輕描淡寫地就說出放開呢?
她怎麼可以放開他呢?
她放開他,那他怎麼辦?
是啊,「那我怎麼辦?」他聽到自己這樣問了,他怎麼辦?他的夢想怎麼辦?他還要跟她在一起一輩子呢,他還要跟她生兒育女一起看著孩子們長大呢,他還要帶她去環遊世界,他背著吉他她背著畫夾去走遍世界的每個角落呢。
她現在說放開了,那麼他的這些夢想怎麼辦?他以後的喜怒哀樂都和誰去分享,又有誰跟他分擔,他努力掙來的這一切該給誰去呢?
他這麼努力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她嗎?
希望她能住上大房子,開上她喜歡的大車子,吃她從來沒吃過的山珍海味,穿最漂亮最時尚的衣服,戴最珍貴最華麗的首飾。
他這麼努力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她嗎?為什麼她現在卻這麼輕易地就說放手了呢?
就算說放手也應該是他啊?
他笑了一下,又嗤笑了一笑,他難以置信地笑著問:「年華,你跟我開玩笑呢吧?你什麼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他點了煙狠狠地吸了一口,說話擲地有聲:「你愛我。你TM最愛的人是我對不對?你有多愛我我比你清楚,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愛上別人!你根本就不愛蘇遇!」
沈年華被他這突然的怒氣惹得蹙了眉,有些無辜地瞅著他,安撫地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冷靜,冷靜,先吃菜,邊吃邊說。」
寧靖總算冷靜了些,抹了把臉,將煙掐滅,「對不起。」
「沒事沒事。」沈年華笑著給他夾菜,「別光我一個人吃,你也吃啊,這麼多吃不完浪費了。」
這樣的她讓他感覺一拳打到棉花里去,積累的火氣又在肚子裡啞火了。
他感到很煩躁,止住了她的客氣,「別忙活了,我自己來,你自己吃自己的,一會兒菜涼了。」
「哦,好。」她聽話地收回筷子,開始自己悶頭吃飯,不時地抬頭看看他的臉色,表情輕快,像個偷看生氣父親的孩子。
寧靖見她這嬉皮笑臉很不認真的表情,肚子裡又騰起了一肚子火,拿起筷子就嘩啦嘩啦將盤子裡的食物往嘴裡塞,食不知味,只覺得憋悶,可看她那樣,真是什麼重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就不解了,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認真的問她,帶著他一貫欠揍的表情和語氣:「你看上蘇遇什麼了?不會是他家的錢吧?我告訴你,有錢人我看的多了,沒一個好東西,外面都養著小三小四小五,你以為蘇遇真看上你了?他那條件想找什麼樣的找不到?」
沈年華依然一副很好奇的眼神看著他,像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他,她抿嘴一笑,放下筷子,雙手撐在腿上,身體前傾,「老寧。」
她語氣那麼熟稔,就像在稱呼一個相交多年的老朋友,帶著點推心置腹的味道,「我知道,這並不是你內心想說的話。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說,可我就是知道。」
她像是第一次打開心扉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一樣,「老寧,不知道你有沒有發覺,你跟任何人,任何人說話都那麼好聽,什麼好聽撿什麼說,八面玲瓏,可是就是對我,你是什麼難聽撿什麼說,好像不打壓我不把我扁的低點你就沒有安全感似的。」
她抬起頭看他,認真地,「老寧,你很棒,很優秀,你知道,我也知道,你已經證明了你的優秀,所以……你沒必要把自己變得跟他們一樣來證明自己,你不是那樣的人,為什麼非得逼著做你不喜歡的自己呢?」
寧靖就像是大眾廣庭之下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他誇張地嗤笑出聲,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聲音拔高了兩度:「我會沒有安全感?你說我沒有安全感?」像是在眾人面前被扒光了衣服那樣無措地大聲說:「你開玩笑呢吧?」
沈年華點點頭,兩隻眼睛彎的像個月牙兒那樣笑著說:「嗯嗯,我就開個玩笑,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
「我反應大?我那是給驚的好不好?沈年華你會不會說話啊?」寧靖依然驚魂未定的嗤笑不止,卻在她幾乎透明的眼神下有種被看穿的狼狽,這種仿佛在人前被扒的一件不剩的狼狽讓他想躲想逃。
「吃好了沒有?吃好了我們回去吧!」在這裡,寧靖一刻鐘都呆不下去了,他覺得餐廳里的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笑話,都在對他指指點點。
沈年華擦了擦嘴,「吃好了,走吧。」
她微笑著,從容地站起身,系好圍巾,穿上外套,拿著包站在那等著寧靖。
一時間餐廳里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她身上。
她確實很漂亮,漂亮的有些精緻。可比她漂亮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麼她站在人群中就像是一道光,讓人無法忽視呢?
她也有氣質,可有氣質的人多了去了,他就沒見過像她這樣的,明明很普通的站著或坐著,就仿佛天生就一種吸引力,讓人得放手心裡捧著,心甘情願將世上最好的東西都奉給她,差點的東西都不好意思往她面前放,總有種拿不出手的感覺。
她也跟他吃路邊攤,她也吃過麻辣燙,她也吃兩塊錢一串的烤羊肉串,也吃冰糖葫蘆。
可這些事情在她做起來總有一種違和感,總讓他感覺她不應該是出現在這裡的,仿佛……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直到看到蘇遇,直到在蘇遇家看到她時,他才明白他那種違和感是從哪裡來的。
她坐在蘇遇的家裡,跟蘇遇的父母禮貌的寒暄,那一刻她離他的距離好遙遠,遙遠到他千里跋涉都靠近不了她,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她天生就該生在這樣的環境裡的,就像一種宿命,你抗拒不了的宿命,她就是屬於這裡。
她就是站在菜市場裡買菜,你也不能將她和這些紛亂的環境聯繫起來,你就覺得她就是該住豪宅,該開豪車,該……
寧靖就這麼愣愣地看著她,她走的時候將他交給她的工資卡放在了桌子上,相隔一年,他沒有給她打過一分錢,讓她獨自體會外界的艱辛和生存的不易,他以為她會在受了外界的打擊和困難之後會明白這個世界上誰對她最好,她只有回到他身邊她才能享有那一切。
他甚至有些期待她在她最困苦的時候出現,這樣他就可以像傳說中的王子一樣,光芒萬丈的出場拯救她。
可她的這種氣質不僅沒被磨滅,反而越發的光芒四she,就像埋在塵土裡的珍珠,已經洗盡周身的塵土,開始綻放它的光芒,千萬人之中,讓他一眼就能找到她。
就在他怔愣的功夫,她已經朝他笑著示意,向外走去,站在門口的門童替她拉開門,她頷首道謝。
同樣的事情由她來做就那麼賞心悅目,他來做就有種粗鄙的味道。
他恨這種感覺。
「裝。」他恨恨地自語,非常不慡。
沈年華聽見,只能無奈地笑笑,這個評語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說,在一起五年,他對她最多的評價就是裝,總是很受不了地問:「沈年華,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裝啊!」
每每如此她都無措又無奈,不明白自己哪裡裝了,每個人性格不同,難道非得像他一樣任何時候都能HIGH到忘形才叫不裝麼?
看到她這樣的表情他更不慡了,大步走上前,搶過她的包,抓起她的手腕拽著她大步向前走,她踉蹌地跟著。
寧靖停車場車並不多,他找了一圈都沒看到他給她買的那輛X馬X6,放開她,一隻手搭在他旁邊的賓利上,不耐煩地問她:「車停哪兒了?」
沈年華揉揉被捏疼的手腕,無語地將手放在車門的手柄上,車子『biu』一聲響了,寧靖嚇了一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