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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27:28 作者: 篆文
「嗯。」向榮點了點頭,一時沒再說話。
「你好像也不怎麼意外啊?」周少川看向他,「所以,我又馬後炮了,你其實早就先下手為強了?」
向榮搖頭:「也不完全吧,我走之前,曾經把他的事大概其跟羅賀說過,當時我手上有他親口承認算計我的錄音,但我沒給羅賀,只跟他說這人人品有問題,將來要是去到他熟人朋友的單位里,請他跟人家提一句,最好別收。」
頓了頓,他聳聳肩繼續說:「這也不算斷了他的生路,但凡他要是有真本事,用人單位也不是個保個的都會計較人品這種事。」
說完了,他眼看著許意祥哆哆嗦嗦地接過一張煎餅,往四下里望了望,繼而獐頭鼠目地拐進了路邊一棟破舊的居民樓里。
半晌收回視線,向榮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真沒想到,他現在混得這麼不濟。」
「怎麼著?」周少川扭頭揶揄了一句,「榮哥該不會同情心泛濫了吧?」
「我同情他幹嘛!吃飽了撐麼?」向榮微微一哂,「只是沒想到,當年我在公司里沒點他,一來是因為沒心情,顧不上;二來,是覺得挺無力的,我能對付的就只有這種毫無廉恥的小嘍囉而已,背後真正的主謀,我連摸都摸不著,那種感覺……怎麼說呢,讓我覺得自己特別無能。」
事隔多年了,這一番話說出來已不存在太多的委屈,反倒有種事過境遷的坦然……以及,盡情傾吐心聲後的暢快感。
但無能為力……周少川在這一刻完全能理解多年前向榮的感受,別說是他了,就連周少川自己,彼時對於翟女士這個親媽也一樣無能為力,當年他們太弱小了,只能任人宰割,毫無主動權,而所有問題的關鍵並不在向榮,而在於他自己。
「不會了,」周少川抬手摸了摸愛人的頭,又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從今以後,你再不會感到無能為力,因為你已經足夠強大,並且還有我這個人當你的堅實後盾。」
二人掌心相合著,彼此的溫度交融在一起,向榮深深頷首,心裡的踏實感空前絕後般達到了巔峰。
周少川說過的話,向來是實打實要兌現的,既然承諾了從今往後都作向榮的後盾,那便該把兩個人的關係進一步坐實些,沒過多久,戒指的後續事件終於出爐,周少川訂好了兩張機票,繞過他最為熟悉的歐洲,準備飛赴加拿大和向榮來個登記註冊。
依著向榮的性子,總覺得這事純粹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倆人既然心照不宣要好一輩子,有沒有那張紙完全無所謂,何況老外的文件國內也不認,然而周少川講得似乎也有點道理,萬一以後他們改變主意,願意去國外養老呢?再退一萬步說,未來國內興許也會允許同性戀婚姻,說不準,那時候這一紙婚書也就能派上用場了。
說一千道一萬,最要緊的還是讓周少川開心,向榮心甘情願陪他一起「做無用功」,其後安排好了假期,可惜到了節骨眼上,又出了一點岔子。
博士後站點的大佬們突然要約向榮面談,大佬的時間都很有限,幾經商榷,最終把時間定在了向榮出發的那天,向榮只能萬分抱歉地跟周少川解釋,所幸周大少在支持愛人干正經事的路上從來都能慷慨大步向前,一絲一毫也不會計較,當即同意了改簽,奈何接下來幾天機票已訂完,只餘一張公務艙,兩個人只好分頭前往。
擺平了這邊的事,向榮匆匆忙忙登機前往多倫多,誰知落了地,發現託運的行李被落在了中轉站溫哥華,隨後又是好一番和機場人員溝通,向榮對老外的辦事效率已經絕望了,同時更絕望的,是他的行李箱中還帶有正裝——登記結婚嘛,賴好也算是件嚴肅認真的事,總不好穿著他現在身上這件日系休閒褲的長風衣去吧?
周少川倒是好整以暇,不緊不慢地笑說這就叫好事多磨,又看了他老半天,其後半開玩笑半正經地說,哪怕他披著麻袋也照樣好看,就不必拘泥於那些個形式了。
於是兩人都穿得挺隨意,只是現場的氣氛確是嚴肅認真的,當經典的那套「無論貧窮富有……」響起時,向榮居然罕見地沒有起一粒雞皮疙瘩,連神色都不由自主地鄭重起來,隨後他注視著周少川,認認真真地回答了「我願意」。
這就算是把自己交付給了對方,向榮有時候回想,也承認儀式感確有存在的必要,人生的本質從來都是虛無縹緲,是以加諸一些承諾和契約,方才有助於增添一些實在的厚重感。
當然日子還是照過,向榮變著花樣地陪周少川,兩個人晚上還會一起夜跑,他們居住的小區綠化覆蓋率高,林深樹茂,一到傍晚總有人不間斷地遛狗,舉凡碰見那種漂亮的大型犬,周少川總會駐足逗弄一會兒,向榮心裡明鏡一般,礙於自己曾把巴赫偷偷賣掉,便將功折罪地主動提起了養狗這茬兒。
周少川欣然同意,一句舊事沒提,找了個周末,兩人一起去選了一條半歲的德牧,從此後,周少川更愛夜跑了——橫豎都得帶狗到下樓來撒歡兒。
幾個月過去,倆人約好了醫生,去給德牧做絕育手術,等候的過程里,驀地聽見身後有人叫了一聲「巴赫」,向榮和周少川對視一記,齊齊回頭,就見一隻蘇牧從診室里走了出來。
向榮對人不臉盲,對狗尚沒有那麼強的判斷力,正自觀察猶豫間,那狗主人卻發話了:「哎,您是那個……不好意思,忘了您姓什麼了,但我記得您好像是巴赫的前主人,我沒記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