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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26:34 作者: 沐水游
    莫璃搖頭,她也不知道,這種事,她如何能知道。

    官兵過來了,說明她猜測的事確實沒錯,心裡微微鬆了口氣。但沒看到阿聖,她卻又開始擔心起來,難不成他是出事了?只是腦子剛一有這樣念頭,她即馬上止住這樣的想法。

    所有人在船艙里等著的時候,外面開始傳來刀劍撞擊的聲響以及時遠時近的馬蹄聲。不過那樣的聲音並未持續多久,天還未亮就歇下去了,又過了一段時間,天差不多亮起來的時候,但還是沒有叫她們出去。船里的人皆不清楚外面是什麼樣的情況,沒聽到許可聲,沒有人敢貿然出去看,就是待在船里的人,相互間的交流也是儘量壓低了聲音。

    人心惶惶,安靜得壓抑的氣氛讓人心頭極為恐慌。

    阿聖真的沒事嗎?

    莫璃越來越不安,照他的性子,若是知道她在這,定會過來的,難道是被什麼事給絆住了?

    一直到太陽升起後,一位鈔關里的衙役小心翼翼地上了莫璃所在的這艘船,詢問了幾次後,就尋到她的房間,然後將她客氣地請了出去。

    所有的忐忑和恐慌以及這五個多月來的不安,在看到朝陽下騎馬朝她奔來的人影后,全數消散。他還是那樣熱情直接,翻身下馬後,不等她上岸,就率先走上甲板,手一伸,即將她一把抱進懷裡。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懷抱,不過數月而已,對她來說,竟恍若隔世!

    沒有追兵,沒有利箭,沒有牢獄之災,他真的安然無恙地回到她身邊!

    許久,莫璃才在他懷裡抬起臉,隨後就發覺他一邊的胳膊沾了大片的血,隱約還能看得到傷口,她大驚:「你受傷了!」

    阿聖挪不出時間看自己的傷,兩眼一直停留在她臉上,毫不在意地一笑:「一點小傷。」

    每次久別再見,他身上都是帶著傷,卻也依舊是每次都能對她笑得那麼燦爛無畏。

    仿若因他的關係,十月初的陽光看起來竟如仲夏時那麼耀眼,視線被刺得有些模糊,手微顫地撫上他的胳膊,耳邊卻傳來他低沉醇厚的笑聲和輕哄。

    片刻後,兩人被安排在鈔關衙門後院的廂房內歇下,同時請郎中過來給阿聖包紮胳膊上的傷。莫璃在一旁幫忙,待那郎中提著藥箱出去後,才小心問了一句:「那邊,是已經沒事了?昨晚劉真找到你了?」

    「沒事了,虧他找去,不然還不知這還有一艘船。」阿聖將上衣都脫下後,就往椅子上一坐,同時將她拉到身邊,攬住她的腰道,「只是知道你在這也把我嚇一跳。」

    莫璃手指在他那雙濃黑的劍眉上輕輕拂過,然後手貼在他臉上,低頭看著他哽咽道:「在獄中那段時間很難過吧,瘦了好多。」

    「不難過,就是想你想得厲害。」他側過臉親了親她的手,然後收緊胳膊,將臉貼在她胸口嘆道,「總算沒有對你食言。」

    莫璃抱著他光裸緊實的肩膀,面上露出笑的時候,含在眼裡的淚也跟著落下。

    一個月後,莫璃和阿聖乘坐的船總算在永州靠岸了,腿傷已痊癒的朱氏領著莫雪,同族裡的長輩一起站在永州港口等迎他們。

    莫長青已聽說這趟同莫璃和阿聖一起隨行的,還有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好似是為徹查姬家商社而來。一個月前虞山的那場刺殺,消息並未傳開,知道實情的人也沒幾個,但莫長青還是稍有耳聞,故如今聽說左都御史前來,心裡不禁忐忑萬分。

    商社在莫璃回到永州的第二天就被封了,隨後不到十天,商社裡的主事連同下面的大小管事皆數被押入獄中問審徹查。姬御風則直接被羈押上京,而那天,莫璃正好被左都御史叫去問及商社以往買賣上的事。將知道的都交待完後,莫璃從衙府出來時,正好碰上押著姬御風的暗色囚車從里緩緩行來。

    她站住,囚車從她身邊經過時,姬御風也看到了她。

    當初那位站在雲端之上,眼裡帶著睥睨,面上帶著傲氣的貴公子,轉眼間,竟就成了的階下囚。光鮮亮麗的當日和蓬頭垢面的今時,如此巨大的反差,實令人感嘆命運的莫測以及人生際遇的難料。

    「呵呵呵……」囚車內的姬御風忽然笑了起來,轉頭看她,「我到底還是小看了你。」

    她兩次算計他,他其實只是惱羞成怒,終究是未因此將她真正放在眼裡重視起來,她折騰得冉厲害,跟他也是雲泥之別。這樣的女人,怎麼有資格跟他站在同等地位來較量,而他的志向,從未在那些銅臭之物上,他的鴻鵠之志,如何拿來跟這樣一個小小商戶女等同視之。

    或許導致他失敗,導致他姬家落入眼下這般境地的原因並不在莫璃,莫璃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能耐。但她終是對這樣的結果起到了加快的作用,猶如當年一塵大師在佛光寺,跟謝歌弦說的那番關於打翻茶水的話一樣。一件看起來明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卻有可能引起難以想像的後果,命運的莫測,可不就在於此。

    月氏國的那場刺殺,其實是在三皇子暗中支持下進行的。而若不是之前太子借馬料之事將三皇子壓下,使之徹底失了聖心,並令其知道,這麼多年來,他其實只是皇上為東宮準備的一塊磨刀石,他估計也不會做出這樣瘋狂的行為。

    虞山鈔關的那個晚上,早在夜幕降下的時候,虞山那邊的刺殺就已經開始。於內,幸好阿聖當時就在皇上身邊,因刺殺的人除了來自月氏國外,還有來自皇上身邊的人。於外,亦幸好莫璃當時的決定,令月氏國人失去接應的最好時機,因此那場刺殺還未激起什麼樣的波浪,就以失敗收場。

    就在虞山刺殺行動開始的時候,京城那邊亦經歷了一場奪宮之變,只是因虞山刺殺行動的失敗而失敗。皇權路上,奪嫡若是失敗,便只有死路一條,皇帝回宮後,三皇子即被賜死。而一直站在三皇子那邊,並被查出參與此事的姬家被抄,問斬者三十餘名,姬御風就在其列,年幼者則被流放千里。一個世家大族,就這麼在硃筆輕輕一划之下,灰飛煙滅。

    這些事,都是後來莫璃從阿聖口中知道的,至此,她莫家的世敵倒下,而她父親的大仇也算是報了。然盼她卻沒多少欣喜,聽完後,心裡反有種道不出的感覺,良久牙長長吁了口氣。她不知道上一世,這樣的鬥爭最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結果,是否跟如今這樣的結局有所不同。應該是有所不同,仔細回想,上一世,她直到死的時候姬家都還沒出事。不過這事也真說不準,或許那當時姬家已經出問題了,只不過結束的時間未到而已。

    宮廷里的鬥爭,權力的拉鋸,著實令人感覺心膽生寒,勝與敗,關係到的不僅僅是個人的生死,而是整個家族的存亡。

    轉回來說其實就在姬家被查抄的那段時間,莫家已開始迎來最輝煌的一頁。

    臘月二十,去年冬莫家接了太子殿下訂單的交貨日到了,為此,莫家特意包下永州一家最大的酒樓,並把永州的各大商家都請到場,然後在眾人矚目中,將二十匹流光溢彩錦繡輝煌的傾世碧顏捧了出來。

    場中片刻的寂靜之後隨之而來的驚嘆即如cháo水般湧來。

    只是就在莫璃要將這二十匹傾世碧顏送到太子殿下親派來的宮人手上時,對方卻謙笑一聲:「且慢。」

    莫璃一怔,座上的莫老太爺也露出幾分不解,同時心裡隱隱有些擔心,難不成是覺得這二十匹傾世碧顏入不了眼?只是之前不是已經看過了,並且還連聲道滿意。

    正有些忐忑的時候忽聞外頭傳來聖旨到的聲音,在座者皆是一愣,直到那位穿著宮服,手拿拂塵的公公從外進來後,大家才反應過來,連忙起身跪下。

    宣旨的公公聲音有些尖,每個字都咬得特別重,每句話的尾音也都拉得很長。莫璃因心裡著實意外,故那幾句話聽下來竟沒聽清楚到底說了什麼只知道這道聖旨說的是皇上御賜了一塊牌匾給莫家。

    當「欽此」二字落下後,無論是不是莫家的人,但凡在場的,都慌忙跟著一塊言謝如此場面,怎麼都顯得有些亂鬨鬨的。不過那公公倒明白這些人的心理,加上莫家那位入贅的女婿頗得皇上和殿下的青眼,因此並無一絲見怪,將手中的聖旨遞給莫長青後,就讓人將那塊蓋著黃綢的牌匾給送上。

    莫長青顫著手,同莫璃一塊接過那塊牌匾後,又看了看那位公公,然後在對方微笑的點頭示意下,鄭重其事地將蓋在匾上黃綢輕輕揭開,露出「天下錦繡」四個大字。

    那公公笑著道:「莫家真是出了位了不得的姑娘啊,多虧得莫東家,你莫家才能有如今這樣的傾世榮華,這可是聖上親筆,就是一品官見了這御賜的牌匾,也得是恭恭敬敬的。」

    莫長青目中含淚,連連點頭。

    莫家,在永州沉默了數十年後,終於再次大放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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