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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26:34 作者: 沐水游
    謝歌弦微怔,琢磨了一會這話,隨後才接著問:「那莫璃姑娘在兄台眼裡,是庸人還是能者?」

    阿聖本不想答的,只是想了想,卻還是道了一句:「別人是別人,莫璃是莫璃。」

    謝歌弦忽然笑了起來,似羨慕,又似自嘲般地笑,然後抬眼看著那灰濛濛的天嘆了一句:「兄台果真瀟灑,在我眼裡,規矩卻是百姓的籠牢,是權者的長鞭。」

    阿聖進去了,謝歌弦還站在那屋檐下,平安趕緊從廳內出來,走到他身邊小聲道:「公子,您出來得夠久了,裡頭好些貴人都問您呢。」

    ……

    當日下午,斗花宴的經過和結果就從百花苑內傳了出來,勛貴圈的人幾乎無人不曉,十八名士更是無人不聞。且不消幾日,在賈黑的推波助瀾下,之前十八名士在周府冬宴上驚艷了大家的事,也跟著被添油加醋地給抖摟了出來。而在九孔橋區那片三教九流,權貴豪客皆流連忘返的地方,十八名士也經李躍兒的嘴和自身的展現,將這等實際沒什麼特色的普通絲緞,抬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最後十八名士在莫璃店鋪內出售的單價,竟定到二十兩之高,甚至隱隱躍於錦緞之上,而買者依舊只多不少,根本沒有因這價格而怯步。且更因莫璃在這等絲綢的需求量達到最大的時候,忽然反其道,在店裡硬性定了每日售出的量,從而更加使得消費者趨之若鶩,令滿城幾乎無人不著名士稠。且如此,更令她的那些同行集體患了紅眼病,生生後悔自己當初為何沒跟莫二老爺簽下買賣契約,竟讓一個辱臭未乾的丫頭整個占了便宜。

    後來還有人特意為此事編了四句逗樂的歌兒:永州何處出名士?要問莫家雲裳閣。閣中何人執金筆?要問素衣美人璃。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先回來說,斗花宴那日,莫璃從百花苑回來後,剛在前廳大堂內坐下,姬御風身邊的管事就跟著上門,將她分成所得的三千八百兩銀子送了過來。

    那管事送上銀票後,又笑著將姬御風交代的話道了出來:「公子說,改日想請莫姑娘一次,不知莫姑娘肯不肯賞臉。」

    「姬公子太客氣了,要請也該是我請才對,哪能讓姬公子破費。」莫璃馬上一笑,然後就看了賈黑一眼,接著道,「只是我身上到底是待著孝,若真三天兩頭的就去沾這酒宴之事,就是祖母不說我不孝,外面的人也會指點我的不是。所以我只好請賈掌柜代我一次,總歸都掛雲裳閣的名,賈掌柜跟我倒也沒什麼區別。而且賈掌柜也已跟天香樓那的掌柜打好招呼了,早定了一桌上好的酒席,到時給姬公子送請帖時,還望姬公子能賞光。」

    那姬家管事頓了一頓,心裡瞭然,於是客氣兩句,就告辭了。

    回去將莫璃的原話複述給姬御風後,姬御風即挑了挑眉,哼了一聲,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想了想,他忽然就問了一句:「謝大人的那份銀子,你給送過去了嗎?」

    「已經送過去了。」

    「哦,後來看到什麼了?」

    「小的讓六子遠遠守著,然後就將莫姑娘的那份銀子送到雲賞閣,出來後,小的又轉回去問了問,謝大人那沒誰出來,也沒誰進去,小的想可能不定什麼時候呢,所以就先回來回公子的話。」

    姬御風皺了皺眉,之前在斗花宴中,聽說莫璃只押了一百兩,謝歌弦卻忽然追加了四千兩,讓他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謝歌弦背後站的什麼人,他略有耳聞,那位貴人將謝歌弦放在市舶司那個位置,他也明白目的是什麼。總歸那個位置,收到銀子是遲早的事,且謝歌弦既不是好賭的人,眼下也不是急需銀子,卻為何一下子將那麼一大筆的銀子壓到賭桌上?

    正琢磨著呢,外頭就有小廝過來了,那管事出去了一會,然後便帶進一個消息:「公子,六子說剛剛謝大人身邊的那位叫平安的小廝,去了雲裳閣,且還從店鋪內往裡頭進去了。」他說著就將六子叫進來,讓他親口跟姬御風重述了一遍。

    姬御風聽後,沉吟了一會,就點了點頭,然後讓他們都出去。

    ……

    莫璃打開平安遞過來的匣子,瞧著裡面厚厚的一沓銀票後,怔了一怔,然後抬眼:「謝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我家公子說,這是莫姑娘的份。」

    莫璃略數了數,又道:「謝大人這是算錯了吧。」

    「公子說沒有錯的。」平安說完,就告辭。莫璃張了張口,卻想了一想,便改口道:「麻煩小哥回去跟你家公子說,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明日我會過去拜訪的。」

    平安走後,賈黑走過來低聲問了一句:「東家,那謝大人一分銀子都沒收?」

    「一分不少的退回來了,看來僅僅這一份銀子,他還看不上。」莫璃說著就是一嘆,她原本還以為對方答應她用他的名義買注,就是收了她的禮之意。即便最後一盤是平局,至少她也將這四千兩送了出去,可如今,這已經翻了一倍,足足八千兩卻全被退了回來。

    第一百三十九章拜訪

    「你是怎麼辦事的!」莫氏大宅的柳蔭胡同這頭,莫三老爺府邸前院的偏廳內忽的傳出一聲怒喝,「先前信誓旦旦說得那麼好聽,如今怎麼又被那丫頭給壓了一頭!」

    「行了,你如今沖他發火也沒用,這也是那袁慕娘自個不爭氣,真怪不到韓管事頭上。再說千金霞實際上還是沾到了光,老三你就放心吧,我看你這批新緞子不說虧不了本,而且還能賺上一筆。」莫大老爺安撫了莫三老爺兩句,然後看了韓四道一眼,頓了頓,才接著道,「不過韓管事心裡應該還有別的主意吧,如今那丫頭是跟老二聯上手了,若真讓她這麼囂張下去,我看不說三年,出不了兩年,她准能拿出五萬兩銀子,到時我那片桑園可就有些麻煩嘍。」莫大老爺說著就轉向莫三老爺這邊,意味深長地接著道,「而要真到那會,照她如今跟老二聯手的趨勢,到時老二的腰杆可又該硬起來了。」

    莫三老爺臉色即陰了幾分,肥厚的手掌忽的往茶几上狠狠一拍,卻一下子將那茶蓋給震得滑了下去,還冒著熱氣的茶水即濺到他手背上。莫三老爺被燙得嚇一跳,嘴裡跟著咒罵了一聲,韓四道就要叫人進來服侍,莫三老爺卻又不耐煩的阻住他:「你別忙,先跟我說說你心裡頭的主意,甭管怎麼說,絕不能讓老二借這事起來。」

    韓四道站住,看跟前這兩位大老爺一眼,又瞧了瞧坐在另一邊,正偷偷逗著蛐蛐玩的莫寶一眼,想了想,然後才道:「三老爺實不必急這麼一會,咱得先準備一番,這事兒須慢慢來,只要準備妥當,就借著他們這事,咱至少能令那時興作坊被查封了。」

    莫三老爺聽他這麼一說,心頭一怔,即跟莫大老爺對視了一眼,然後才眯了眯眼,再看向韓四道。

    韓四道話說出口後,忽的想起莫璃,他遲疑了一下,隨後心一橫。只是正要接著開口,卻這會莫寶籠子裡的蛐蛐忽然叫了一聲,聲音極大,令莫寶一時忘了收斂,嘿嘿笑了出來。莫三老爺大怒,忽的站起身,走過去,一把將他手裡的蛐蛐籠子搶過來扔到地上,然後一腳踩扁。

    莫寶大驚,忙站起身哭喪著臉道:「爹,這,這是我花二十兩銀子跟人家買的蛐蛐王,您這一腳……」

    莫三老爺揚起手作勢要打:「混帳東西,你如今連兒子都有了,還整日裡玩這個!買賣上的事卻一點都不會,讓你跟大掌柜學了半年,你都學到什麼了,虧了我的買賣不算,最後連我的都給賠了!」

    莫寶立馬縮著脖子道:「我不是才剛剛接手,再說爹你又不缺那點銀子,而且不是,不是還有表兄幫你的忙,我,我說要跟著表兄學,你又不答應……」

    聽了這不爭氣的話,莫三老爺氣得臉上的肥肉抖了好幾抖,那巴掌卻遲遲捨不得拍下去。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因是三老太爺的嫡孫,又是嫡系裡最小的,所以一出生就被寵得過了,倒令他不僅學文不成,經商不會,且如今都成家了,性子卻一點長進都沒有,盡就會些溜貓逗狗的屁事。

    其實莫二老爺那邊算什麼,他這個兒子要有韓四道一半,他就沒現在這麼頭疼了。也不是他不想讓莫寶跟韓四道學,而是韓四道太精了,他生怕最後莫寶被韓四道給吃得死死的。

    莫大老爺在一旁看了一會,心裡暗暗嗤笑了幾下,然後才站起身走到莫三老爺身邊拉下他的手勸道:「好了,老三,你這會怎麼倒沖寶哥發起火來了,還在說正事呢,來來來,咱坐下接著慢慢商議老二的事。」

    莫三老爺坐下後,莫寶則還站在那哭喪著臉,看著地上那被踩扁的蛐蛐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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