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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26:34 作者: 沐水游
    莫璃收回目光,垂下眼,拿起自己前面的那杯茶輕輕抿了一口。謝歌弦看了莫璃一眼,眉梢眼角唇邊不經意間,流露出一抹看似輕慢玩味卻又雍容怡然的笑意。

    「莫姑娘似胸有成竹。」謝歌弦有些漫不經心地看向廳中那幾匹鮮艷奪目的七彩綺,聲音溫緩,聽在耳里,讓人有種如沐春風之感,「這幾日我特意沒有跟袁師傅打聽,就是希望莫姑娘一會能給我些驚喜,十八名士只借一日,莫姑娘到底要如何利用。」

    「謝公子即便是不去打聽,眼下也該猜得出一二了。」莫璃亦看著廳中那幾匹七彩綺,面上帶著淡而含蓄的笑,「今日我這醉翁之意不在酒,望公子莫怪。」謝歌弦嘴角輕揚,眉眼間皆是醉人的笑,站在他旁邊伺候的丫鬟一時間竟看得呆住,直到被廳中的贊聲驚得回過神,她頓時面飛紅霞,手腳慌亂間,已不覺失了一顆春心。

    「想必那位韓管事與姑娘的想法略有相同,不過姑娘似乎早有應對的法子了。」謝歌弦說著就從廳中收回目光,看向莫璃,眼中依舊帶著溫和的笑。只是這如謫仙般的男子,即便他笑得再親和,卻還是給人一種淡淡的疏離感。

    莫璃依舊看著廳中那五光十色的綺羅,並未對上他的目光:「我如何能跟韓管事比,更遑論應對的法子,公子太看得起我了。」

    「我倒是怕將姑娘看得低了。」謝歌弦也端起自己跟前的茶水輕輕喝了一口,然後接著低聲道,「剛剛姑娘原是隨我一塊進周府的,為何中途又往別處去?就算姑娘想看看這園中雪景,身邊也只需帶位丫鬟便可,怎麼連阿聖也一塊叫去了?」莫璃心裡一怔,面上神色卻是未變,只是微垂下眸子,過了一會才抬起眼看向謝歌弦。

    這男子,無論何時面上都掛著一臉儒雅的淺笑,且他只要揚起嘴角,那雙眼裡也必會含上一抹讓人感覺舒暢的笑意。無論誰看到他,都會以為這是他發自內心的愉悅,然或許是曾從地獄裡走過一圈的關係,莫璃幾乎是第一次,就看透了他笑容背後的那張臉。因為她跟他一樣,也常這般笑,完美無缺,足以蒙蔽世人雙眼,旁人無法看清那迷人的笑顏下所隱藏的真意。

    沉吟片刻,莫璃才緩緩張口:「謝公子似乎特別注意阿聖,可是他有得罪過公子?」

    「莫姑娘果真有一顆玲瓏剔透心。」謝歌弦輕搖了搖頭,見她故意轉了話鋒,便也就沒再追問下去。而此時,廳中已輪到韓四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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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妻子

    周玲玲從周守備那回來後,就歪在鋪著天鵝絨毯的美人靠上,讓丫鬟們給自己修指甲塗丹蔻。美人靠的左側,朱紅油漆,牡丹雕花的花梨木方案上,擱著三隻描金琺瑯小圓罐,一隻玉瓷圓碟,數支大小不一的金花玉簪及鑲著瑪瑙的狼毫筆。流光溢彩的琺瑯罐內裝著的是上好的紅脂,玉瓷圓碟內盛著的是花汁化開的丹蔻。這些皆是鮮花蒸出的上好胭脂艷粉,只用簪子挑出一點,被這屋內的熱氣一烘,沒多會即滿屋飄香。那味道,甜蜜如新婚燕爾的夫婦,只聞上一聞,就足以讓人怦然心動。

    周玲玲的手生得極圓潤,且手指略短,所以她為了使自己十指看起來修長些,每個手指都特意留了半寸長的指甲,皆修得圓滑均整,平日裡她對這些指甲的保養幾乎到了苛刻的地步。丫鬟們若是替她修指甲時膽敢不小心弄壞了一點,即便是趕在她心情好的時候,也是半條命都不夠賠罪的。

    韓四道急匆匆的趕回院內,甩開錦簾,大步踏進屋後,看也不看那如貴妃娘娘般慵懶地靠在美人榻上的妻子,而是先往這房間內找了找。卻掃了一圈後竟發現剛剛那盆山茶花不見了,他怔了怔,這才將目光落到周玲玲身上,並走近幾步微皺著眉問:「那盆山茶花呢?你送到岳父那了?怎麼不給我送句話過去,倒讓我臨時托人跟我換了號,還特意藉口離席過來尋你!」

    周玲玲微抬起臉瞟了韓四道一眼,就收回左手,將右手換給丫鬟,然後往自己塗了一層新丹蔻,顯得油光鋥亮的指甲上輕輕吹了吹,再往韓四道前面一展:「你瞧瞧,我今日塗的這個顏色好不好?」韓四道看了那隻圓潤細嫩的手一眼,又打量了一下周玲玲面上的神色,眉頭又蹙了蹙,只是隨即面上就是一笑:「好,極好,你膚色本來就白,被這丹寇一襯,更是如雪似霜一般了。」然後他又接著問,「那盆花……」

    周玲玲笑了笑,就收回手輕輕擱在美人靠的扶手上,然後一邊欣賞著自己的玉手,一邊道:「大家也都說我膚色白,你瞧我這手跟著丹寇一配,是不是也能稱得上是紅妝素裹了?那些幾朵花兒如今總算是值得這個名兒了。」韓四道一愣,又打量了周玲玲一眼:「你意思是?」

    周玲玲低低一笑,就往案上那幾隻描金琺瑯的小圓罐示意了一下:「這個季節鮮花不好找,我瞧著那盆花難得能配這些紅脂,便讓丫鬟們摘了,搗出汁來配一配,一會再蒸上一蒸,就夠我這個冬季用了。」韓四道有些不敢相信地在周玲玲和那幾個瓶瓶罐罐上來回看了幾眼,好一會才道:「你,把那盆花都摘了!?」

    周玲玲咯咯一笑:「是啊,你過來聞一聞,是不是有那等花香味在里。」

    「胡鬧!」韓四道即喝了一聲,旁邊正跪著給周玲玲修指甲的丫鬟被嚇得一哆嗦,手裡的指甲銼子不小心給銼到指甲面上,帶出一道淺淺的劃痕。那丫鬟頓時嚇白了臉,手裡的銼子也掉到地上,而她還來不及出聲求饒,臉色就清清脆脆地挨了個耳光,半寸長的指甲在那張蒼白稚嫩的臉上劃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沒用的東西,剛剛才贊你一句手腳伶俐,馬上就忘了形,想不起這身衣裳是誰給你穿的,記不住你的臉面都是誰給你漲的!」周玲玲說著就霍地一下站起身,接著罵道,「你當我眼睛是瞎的還是腦子是空的,你當我被你伺候幾天,心就會讓你給蒙住!忘恩負義的東西,整日裡吃著碗裡看著鍋里,也不想想都是誰給你蓋的爐灶,誰給你添的柴火,誰給你送的山珍海味!」

    「奶奶饒了我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那丫鬟嚇得不住磕頭求饒。

    韓四道可不是傻子,周玲玲這話是在罵誰,他聽兩句心裡就明白了。故此時面上的神色也極不好,只是礙於這裡是周府,且前廳那還有事等著他過去,他不得壓著心裡的火,只沉著聲道:「好端端的怎麼發起火來了,剛剛不是跟你說了,既然覺得這丫鬟伺候得不好,你換一個便是,整天這般呼喝,讓人聽了不覺得失了體面!」「體面!?」周玲玲忽的轉過臉,看著韓四道冷笑,「原來你也知道體面,我還當你向來是不知道這兩個字的呢!」

    「你到底鬧的什麼脾氣?行了,先不說這個,將今日的正事辦好了,咱回去再好好說說。」韓四道壓住心頭的火,皺著眉頭看著周玲玲道了一句,然後就開口讓那丫鬟出去,哪知他才開口,周玲玲立即道:「就讓她跪在這,我先給她立立規矩,哼,總歸以後也少不了這一趟。」韓四道沉吟一會,面上神色稍緩,隨後一笑:「我說你在鬧什麼呢,原來是又吃起飛醋了。我又沒說要收誰,是你剛剛上趕著要替我做主,我也沒應呢,你自己倒是先鬧起彆扭來了。好了好了,咱不說這個了,你要真看她不順眼,我將她送回三哥那裡還不成。」

    「那哪行,人都收進我屋裡了,哪有再送回去的道理。」周玲玲斜著眼看了他一下,然後就讓那丫鬟抬起臉,伸出自己那塗著丹寇的手握住那丫鬟的下巴,「你放心,我一直也想找個伴兒,這丫頭我瞧著挺順眼的,總歸明年春你還要抬一位進門,我如今先給你添一位也不算什麼。我呢,只要事情是明明白白的,別暗地裡瞞著我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搭就什麼都好說。」

    韓四道又皺起眉頭,周玲玲接著道:「對了,聽說你跟西街口那家夾纈店的掌柜有些交情,正巧我一直想要匹藍夾纈的料子裁件新衣,哪天你陪我過去她店裡看看?」韓四道怔住,隨後狐疑地看著她道:「誰跟你說我跟那家店的掌柜有交情?」

    周玲玲放開那丫鬟的下巴,走到韓四道身邊,在他衣領上輕輕彈了彈:「我娘家的兄弟姐妹加起來有十多二十位,而常在外頭走動的兄弟也有五六位,我那些嫂子妹子啊,個個可都是能說會道的,更別論還有別的人了。」周玲玲說到這,頓了頓,然後靠近他,「相公,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韓四道面色微變,垂下眼看著自己這性子驕橫的妻子,心思一轉,然後就微微笑了起來:「你怎麼倒中了別人挑撥離間的招了,虧得你是從這大宅內院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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