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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26:34 作者: 沐水游
    顧敬點頭,莫璃出去後,賈黑也不在意,自己重新斟上一杯酒後,就拍著阿聖的肩膀道:「來來來,兄弟,咱兩幹上一杯,這幾天可把我給累壞了。」差不多月上中天后,酒也飽了,飯也足了。顧敬年紀大了,早先一步告辭回家休息去了,來寶和另外一位夥計也跟著顧敬起身離去,最後只剩下阿聖和有些半醉的賈黑坐在那瞎侃瞎聊著。

    「你們到底吃好了沒有,吃好了就起來,這都多晚了,我收拾完還得回姑娘那呢,姑娘剛剛都問過一遍了!」紅豆去將墨染拉過來幫忙收拾時,卻當瞧著廳里那兩厚臉皮的傢伙竟還坐在那,不由就氣呼呼的大聲說他們了一句。

    「好好好,我跟我兄弟這就走,這就走。」賈黑打了個酒嗝,就拍著阿聖的肩膀笑呵呵地站起身,然後就看著紅豆笑道,「紅豆妹子氣性太大,你該跟咱當家的學一學,咱當家的說話多溫柔,而且,而且既有女子的天姿,也有不輸男子的氣概,多好,多好……呃,我以後要是落魄了,我就自薦入贅過來,當你的姑爺……」紅豆聽著他這醉言醉語,氣得瞪大了眼珠子罵道:「你,你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去,我家姑娘才不會看上你這死木炭,我家姑娘那是招婿入贅,不是收垃圾!」賈黑搖搖晃晃地走到紅豆跟前,一邊打著酒嗝一邊道:「小丫頭太不會說話,我說你真該跟咱當家的學一學,什麼垃圾木炭,我這叫,這叫男人味,男人味懂不懂!」

    紅豆被他一口酒氣噴到直皺眉頭,再瞅著他這嬉皮笑臉的樣,氣得頓了頓腳,就拉著墨染往旁走開兩步,嘴裡哼了一聲,「死酒鬼!」墨染瞧著賈黑那模樣,便問了一句:「要去準備一些醒酒湯過來嗎?」因她對匹料印染等事皆有了解,所以這些天來,也被莫璃拉過去一起準備店鋪的事,所以她跟賈黑都有接觸過,並覺得這個黑小子對某些門道的見解感到很新鮮。

    「你看,人家墨染姑娘就比你會說話。」賈黑嘿嘿一笑,「光是沾了一個同音字,就不一樣,要不你這顆紅豆以後改叫墨豆得了,或者叫黑豆,兄弟,你,你覺得墨豆好還是黑豆好?」阿聖想了想,就認真道:「黑豆跟你還挺配的。」紅豆氣紅了臉,一聲怒吼:「你們都去死!」

    「哈哈哈……」賈黑大笑,然後拉著阿聖逃了出去。兩哥們出了莫宅後,又跑到附近巷子裡一家小茶鋪坐下,叫了一壺清茶,順便烤烤火,等酒醒後再回去睡覺。

    「兄弟,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來著,你怎麼會跑到那店裡當夥計了?」賈黑叫店家給自己弄點熱水擦了擦臉,待酒氣稍稍散了些後,才倒了杯熱茶呷了一口,然後問道。

    「沒什麼原因,我本來也沒什麼目的地,就是走著走著,便在這停下了。」阿聖也喝了口熱茶,想了想,過了一會又接著道:「我走到永州的那年正好趕上雪災,一路過來,餓死的人看到不少,搶食的更多,而且還趕上我生平第一次發燒。記得當時迷迷糊糊進了城,在無人的一個角落處蹲著,我本是打算天黑後,隨便摸去哪弄些吃的填飽肚子,卻就在那個傍晚,她給我端來一碗熱乎乎的肉粥。」賈黑也想起那年的天災,他當時還差點丟掉一條命,心裡不勝唏噓,於是便道:「當時你怎麼不跟你我一塊走,天亮後我起來就不見你了。」阿聖想了想就道:「那時我還沒想要跟人結伴而行。」賈黑咧嘴一笑,有些擠眉弄耳地道:「那你因為一碗肉粥,還是因為人家姑娘才留在這的?」阿聖淡淡一笑,沒有回答這話,只是眼中的神色柔和了下去。賈黑哈哈一笑:「行了,兄弟,哥們明白,不過兄弟你這幾年就一直待在這邊?家裡的雙親沒惦記著你?」「他們都死了。」阿聖說著就轉頭看著茶鋪外的明月,眼中露出幾分惆悵的追憶。賈黑一怔,小小的茶鋪一下子靜了下去。

    第98章慶賀

    九月二十三,宜交易,開市,出行,會友。這一日的永州城與往常一般,繁華熱鬧的氣氛並不會因天氣的降溫而冷下一分,商人們忙著新一天的開市,官員們忙著總結秋季的政績,婦人們忙著準備冬衣……唯平安街北口,今日看起來有些不大一樣。冷清了好一段時間,關門足有兩個月的店鋪,這一日似天降喜慶般,附近車馬行人忽的就多了起來,且街道的兩邊還陸陸續續有車馬往這邊行來。

    「真就開張了,還掛起了紅,哦,瞧這一地的紅紙屑,剛剛是放過喜炮了吧,嘖嘖……」一位穿著鑲金邊朱紅地富貴團花紋樣緞面出風毛圓領長袍,看著約莫十八九的公子哥兒下了馬車後,背著手站在雲裳閣外左右看了看,然後面上似笑非笑地搖頭道了一句。他的聲音不算高,但足以讓旁邊的人聽清了,當下就有許些人轉過頭來打量他。此時雲裳閣附近已圍上不少人,不過因時間還早,所以多數是這條街附近的街坊。「這位公子是誰?」有人悄悄道了一句。「好像是莫家的親戚,前段時間俺見過他在這附近走過幾次……」旁邊另一人低聲道了一句。「說來莫六斤這閨女還真了不得,你瞧那店裡的匹料,真是閃瞎我一雙老眼,剛剛我家那婆娘還攛掇著我過來,聽說今天有什麼彩頭。」有人羨慕。「不過不是還要守孝嗎,那姑娘這麼大喇喇的開門做生意,到底不好。」有人搖頭。有人馬上道:「你懂什麼,守孝也不能不吃飯啊,再說人家姑娘都公開說招婿入贅繼承家業了,這就是半個小子!」

    賈黑今日特意換上一聲朱紅色的緞面袍子,襯得那張臉俗黑俗黑的,不過這一點都不妨礙他面上的笑容。眼下已經有幾位同行過來了,他將手裡的客人交給夥計招呼後,就拱著手迎出去道:「張掌柜,李掌柜,何掌柜難得你們賞臉過來,來來來,先進來看看,我已經在對面酒樓那定下好位置了,等王掌柜他們幾個都過來了,就請大家都上去喝一杯。」「雲裳閣,這規整得倒是不錯,整個煥然一新了。」幾位掌柜進去後,掃了一眼,其中一位姓張的就道了一句,他以前跟莫六斤打過幾次交道,不過並不是很熟。「重新開張,所以前幾天就整個修整了一番。」賈黑一邊笑著,一邊領著他們幾位在店裡各處看。「小黑子你如今當了這雲裳閣的掌柜,那莫姑娘呢?」另一位掌柜跟著就笑了一句,要說他們今日會過來捧場,一是賈黑大嘴巴和厚臉皮的功勞,二就是這些人的好奇心在作祟了。莫璃一聽這話,便讓墨染先代自己招呼那幾位姑娘,然後走過去道了一句:「幾位掌柜能光臨,真是晚輩的榮幸,希望以後幾位前輩能照應一二。」

    今日的莫璃換了一身淡藍鑲邊淨面對襟長襖,襖上略寬的袖口處鑲有一圈絨絨的白毛,蝴蝶盤扣的墨蘭立領中衣服,下面則是海藍暗紋絨面馬面裙,發上只戴了支素白銀質鑲珠簪子,未施脂粉的容貌,看著卻艷如三春之桃,素若九秋之jú。在這樣喜慶的日子了,她不帶一分艷色的著裝,卻因這寒冷的季節,未有絲毫突兀之感,反有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一位俏生生的姑娘這般溫文有禮的對自己說話,幾位大老爺們都不由呵呵笑了一笑。只是就這這會,外面卻忽的傳來一聲極其突兀的嗤笑:「嘖嘖,這喪事才過,做女兒的不僅不知安分守孝,還開門做起買賣!也不知剛剛入土的父親會不會因自個閨女不受女則,為利棄孝而死不瞑目。自古就是孝比天大,各位要是真照應這樣的不孝女,沾了晦氣不算,注意是小心會折了壽!」

    莫璃轉頭一看,就見莫星背著手,滿臉不懷好意地從外走進來。開門做生意,自然是不能將客人往外趕的,更何況這客人還帶著親戚關係。幾位掌柜都很有默契地沉默下去,一聲不吭地看著這一幕。莫璃本想開口的,只是瞥了賈黑一眼,想了想,就收住嘴裡的話。賈黑馬上哈哈一笑,然後大步朝莫星走過去,拱著手作揖道:「這位是莫星小爺吧,莫星小爺此言差矣,此言差矣。」莫星一皺眉,賈黑卻接著道:「我呢,是個粗人,讀的書不多,雖大字不認得幾個,但這人倫道理還是懂一些的。不過既然莫星小爺一進來就提個孝字,那我就請教莫星小爺,到底何為孝?」

    莫星冷哼了一聲,就負手一臉倨傲地道:「自然是父母在時用心侍奉,父母逝後安心在家居喪,如此乃是最基本的孝道。」賈黑呵呵一笑:「那我再請教莫星小爺一句,何為不孝?」莫星一怔,看著眼前的黑小子,再瞧前面亭亭玉立的莫璃,他眉眼間不由露出幾分惱意。莫星正要接著開口,賈黑卻先他道:「敗家是不孝;無後是不孝;不敬父母是不孝;不替父母分憂是不孝;不奉養父母是不孝;而只為自己名聲好聽,不管在世的老祖母和母親生活困苦,那更是大大的不孝!大家說是不是!」賈黑這個人,長得就比較親和,黝黑黝黑的一張臉非常貼近樸實的人民群眾,且他說話時自然而然會露出幾分煽動的意思,且說得又在情在理。所以這一通話噼里啪啦抑揚頓挫地倒出來,自然不會有人搖頭,故他最後一個音落下後,店外圍觀的人,店內看料子的客人,以及那幾位掌柜皆紛紛點頭。莫星臉色一變:「你----」「大家說說,我這位當家的莫姑娘,有占哪一樣不孝之事了?」賈黑不理莫星,大嘴巴接著道,「為繼香火,咱當家的在父棺前立誓招婿,這大傢伙都知道的是吧,這可是大孝啊;而為奉養家小,讓老祖母能頤養天年,咱當家的巾幗不讓鬚眉,二話不說就扛起整個家的重任,決意繼承父業,就為讓父親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大傢伙說,這不是孝是什麼?」眾人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不由跟著紛紛點頭,於是賈黑接著就轉過頭,一臉笑眯眯地對莫星道:「所以說莫星小爺,那書本上的東西是要活學活用,以後記得跟我這位當家的多學學孝道啊。來來來,今兒既然來了,就進來選幾匹好料子,今天咱這是開張日,買多了有彩頭可拿的。別心疼銀子,來,儘量挑儘量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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