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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21:12 作者: 白糖奶兔
回到苑香居後,謝婉寧靠在貴妃榻上,看著眼前的帷帳,眼前又出現日光下那個俊秀的少年,不過她怎麼也不能將今天下午見到的那個俊秀的年輕公子與記憶中心狠手辣的權臣放在一起,是的,雖說陸起淮是個真正為民的好官,卻也是個生性狠厲陰沉的。
山梔看著謝婉寧木呆呆的樣子,暗自思忖著莫不是謝昌政又罰抄書了,姑娘才如此失魂落魄。
謝婉寧上一世私下裡聽丫鬟們說起過陸起淮,聽說他出身很不好,親生父親本是一個知府,卻不幸染疾去世,繼而家道中落,只剩他們孤兒寡母,他母親羅氏為了撫養他長大成人,整日裡做些刺繡的活計,卻也難以為繼,後來嫁給一個京城的姚姓小官為妾,算是勉強拉扯著他長大。
謝婉寧聽說那位姚大人原也是讓陸起淮改姓的,有次姚府祠堂祭祀,陸起淮隨著姚府眾人一同拜祭姚家祖先,回去後他卻從外面尋來了土塊,做成神位的樣子,找到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向自己亡故的父親跪拜行禮,那一年,陸起淮剛剛八歲。
而這行為被姚大人看在了眼裡,他告訴陸起淮,從今以後恢復他的陸姓,不再跟自己姓姚,還囑咐府內眾人好好待陸起淮,只不過那之後沒幾年姚大人就去世了。
外頭紫芝安置好吃食進來了,「姑娘,我聽說老爺要設宴呢。」
謝婉寧一下子就坐了起來,紫芝這個好信兒的性子現下正和時宜,前世她去了舅父家,自然是沒能見到陸起淮,這次或許是個機會,只要她把握住這個機會,謝昌政就不會意外去世,也不會被構陷貪墨,謝府也會好好的……
第4章
宴席設在了錦畫閣,用了黑漆葵紋槅扇隔開,陸起淮由謝昌政陪著坐到了東邊的大廳,杜氏則是在西廳忙活著。
謝婉寧從後門進了錦畫閣,直接就到了西廳,杜氏正在張羅酒水,如今的陸起淮雖說官位不高,但由於時人都將他看作是陸修文一系,並不敢怠慢,謝昌政雖有些魯莽,該有的禮數還是知道的。
杜氏看見謝婉寧有些吃驚:「寧寧你來這裡做什麼,」雖說是家宴,到底是有外官在的。
槅扇的內層用了素色的夾紗,謝婉寧抬眼能微微瞧見東廳,謝亭章近日身體不適,由著謝老太太到鄉下莊子榮養去了,宴案上謝昌政坐在首位,陸起淮由謝嘉言和謝嘉澤陪著坐在兩側,一群人正推杯換盞。
謝府里攏共只有兩房人口,大房的顧氏帶著兩個女兒去金陵城看望在外做官的謝德政,嫡長子謝嘉澤留在府里讀書,謝嘉澤去年春闈沒有考中,正是用功的時候。
謝嘉言則是謝婉寧的胞兄,謝嘉言在世代耕讀的謝府里算是獨一份兒,不喜讀書,整日裡愛舞刀弄棒,謝昌政狠狠管教了他,謝嘉言倒也硬氣,始終沒屈服,後來謝亭章聽聞了這事倒很欣慰,說不論讀書還是習武,只要做得好一樣可以,最後還親自送他去了習武的學院。
謝婉寧回過神來,壓低聲音道:「娘,女兒這不是瞧著闔府的人都來了,也想來見識見識嗎。」
杜氏用手點了點謝婉寧的鼻尖:「你這個促狹的小東西,」接著話風一轉,「我聽聞你爹要你抄寫二十遍呢,現下可寫完了。」
謝婉寧有些不好意思,怎麼說她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如今還要被罰抄書,她剛想回杜氏的話,忽然就聽見謝昌政如雷般的聲音。
「那陳佑平不過是他陸修文家的一個遠方親戚,如今他貪了五萬擔糧食,我謝昌政身為他的上司,還治他的罪不得,」謝昌政臉色鐵青。
錦畫閣瞬間就安靜了下來,一屋子的僕人都斂聲靜氣,杜氏的眉也擰了起來,謝婉寧透過夾紗就看見謝嘉澤的冷汗都要流下來了,謝嘉言則是一副呆愣的樣子。
謝嘉澤雖說性子端方穩重,沉默寡言,可是一直都在讀書,哪裡能見識這等場面,登時就慌亂起來,謝嘉言是個習武的,腦子裡卻又轉不過這許多彎兒。
謝婉寧聞言也有些緊張,一時間針落可聞。
陸起淮卻低笑出聲,像是沒有聽見謝昌政的話一般:「謝大人說的這哪裡話,」然後手輕撫著白玉杯,細細的滑膩感,「那陳佑平可是陸大人髮妻的侄子,哪裡是什麼遠方親戚。」
陸修文雖說奸佞成性,卻是個敬重髮妻的,一直以來也無什么小妾,對他髮妻的話向來是聽的。
這可不是表面上一句開玩笑的話,謝婉寧手指不由自己地狠狠抓向自己的掌心,是了,這陳佑平是必須得保下來的。
謝昌政卻不這麼想:「陸大人,素聞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陸修文還不是天子呢。」
這句話不亞於石破天驚,謝嘉澤的汗順著下頜就流了下來,他這二叔,什麼話都敢說,然後身子動了動,卻還是沒能張口。
陸起淮放下白玉杯,懶懶地靠在椅背上,好似在小憩一樣的姿勢,漫不經心地道:「陸修文陸大人自然只是官員,」停了半晌道:「謝大人,那陳佑平已經保證,今夏九月初一定會填平這筆帳,您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吧,何必要與陸首輔作對呢。」
謝昌政把酒杯重重拍在桌案上:「陸大人,你我同為大周朝的官員,可以吃飽穿暖,享得這榮華富貴,你又不聽聞如今鳳陽府大旱,顆粒無收,他陳佑平吃香喝辣,不把人命放在心上,這事非要上報給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