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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21:12 作者: 白糖奶兔
    天色熹微,一旁守夜的大丫鬟山梔聽到動靜後披著件桃綠色比甲過來,推開山水紋的桃木插屏,「姑娘,可是有什麼要吩咐的。」

    謝婉寧起身,看著月白色的百蝶湖藍帷帳,一剎間有些怔松,又看向自己弦絲雕花的羅漢床,床前立著紫檀座掐絲琺瑯獸耳爐,正吐著細細的香,是自己平時喜歡的甜香,旁邊還有百寶嵌櫃,這是她生活了十四年的閨閣,看來她是真的回到了十四歲那年,父親還沒意外去世,一家人和樂融融。

    謝婉寧緩了緩神,又重新躺回床榻,現在正是七月里,早上還不太熱,好不容易回到了十四歲,現在她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看向山梔,「沒事,許是昨夜沒睡好,今兒起的有些早。」

    山梔給謝婉寧掖了掖被角:「姑娘您繼續睡著,奴婢這就出去了,」說著輕輕拉起帷帳,然後轉身出去了。

    謝婉寧想起剛剛的山梔,穿著件桃綠色的比甲,容長臉蛋,姿容秀麗,山梔比她大了兩歲,一直在她屋裡服侍,是屋裡的大丫鬟,很得她的喜歡,現下正是十六歲的好年光,和上輩子完全不同。

    日光漸亮,謝婉寧想起上輩子,自父母相繼去世後,自己就過的渾渾噩噩的,過了兩年,山梔年齡漸漸大了,由著大伯母許給她老家的表哥,兩個人兩情相悅,出嫁前山梔來辭行,她記得很清楚,山梔那晚的臉紅紅的,像是搽了胭脂般嬌艷,目光里是掩飾不住的喜悅,亮晶晶的。

    謝婉寧給山梔包了個大大的紅包,她還記得山梔歡喜的不住叩頭,山梔是她的大丫鬟,自小伴著她長大,若不是父母不幸去世,她定會親自給山梔挑選夫婿的。

    只不過,過後幾年,她在王府裡頭聽說山梔的表哥是個滑頭的,沒過幾年就敗光了家資,還不事生產,全指著山梔過活,只是還沒等她幫山梔,就……

    謝婉寧緩緩舒口氣,這一次,她一定會幫山梔擦亮眼睛,絕不會讓這種事情再發生。

    香爐里正燃著謝婉寧喜歡的甜香,像是梨子味,她自幼就喜歡得緊,不知不覺間又睡著了。

    杜氏來的時候謝婉寧正睡得香甜,臉頰紅撲撲的,又精緻又可愛,讓人心都要化了,杜氏忍不住就捏了捏自家女兒肉呼呼的小臉,女兒自幼嬌寵長大,嬌憨得很,雖說現在十四歲了,但還沒抽條,還是小姑娘模樣,尤其臉頰,還是肉呼呼的。

    謝婉寧揉揉眼睛,還有些迷濛,就見眼前一個美貌的少婦,穿著海棠紅的雙繡緞裳,戴著紅珊瑚番蓮花釵,姿容秀美,正是自己的母親杜氏,忍不住就撲進了杜氏的懷裡撒嬌:「娘,你身上好香啊。」

    謝婉寧許多年再沒聞見母親的香味了,如今又能看見活生生的杜氏,忍不住就紅了眼眶。

    杜氏哭笑不得,這孩子自從幾天前就總是痴纏著她,也不知是怎麼了,又細細的摸了摸謝婉寧的臉頰,「寧寧,你是不是又惹了什麼禍,」眼神帶著審視。

    謝婉寧呆了一呆,想起十四歲的自己,好像是很調皮搗蛋,整日裡讓父母不得安生,怨不得母親如此想自己,又扭股糖似的挽著杜氏的胳膊:「娘,寧寧最乖了,哪裡會惹禍」。

    杜氏無奈嘆氣:「你這個小皮猴兒,既然懂事,怎麼這個時辰還不起來。」

    謝婉寧小臉一紅:「今天早上不小心睡過了,」說著吐了吐舌頭,可愛極了。

    杜氏擰了擰謝婉寧的臉:「你可是有什麼事忘了,仔細想想,」說著看著婉寧的臉。

    謝婉寧有些迷茫,十四歲那年有發生什麼事嗎,這麼多年過去了,實在是想不起來。

    杜氏見謝婉寧瞪著圓圓的眼睛,愣愣的,顯然是忘了,不由得氣笑:「你個小皮猴兒,這就忘了,前幾日還跟我嚷嚷著說好不容易女學放假了,要寫信給你舅舅,說要去杭州府那兒。」

    謝婉寧忽然就想起來了,大周朝唯才是德,各地都興辦了許多女子學院,官宦人家的女兒幾乎都是要上學堂的,姑娘們要學習經義、數術、琴棋書畫和針黹女紅等,這其中朝廷在京都設立的女學更是不得了,人人都以考上女學為榮,女學中的女學生一般都是成績特別優異或者有背景關係的。

    謝婉寧有些不好意思,她上輩子是靠著祖父次輔的緣由進去女學的……不過沒讀多久書就因著父親去世而退學守制了。

    謝婉寧凝眉仔細回想,上輩子這時候她好像是想要去杭州府的舅舅家探親,正好七月八月女學放了假,她歡喜的緊,急著要去找二表兄玩兒,她記得好像剛到杭州府不久,七月二十日那天在舅舅家收到了噩耗,說是父親沒了……

    那之後就是一段昏暗的日子,渾渾噩噩地隨著舅父舅母回家奔喪,整個謝府一片縞素,沒幾個月母親也一病不起,隨著父親去了,謝婉寧只記得眼淚都要流幹了。

    「這輩子,絕對不會再這樣了,」謝婉寧暗暗攥緊了拳頭。

    杜氏瞧見謝婉寧紅了眼圈,大眼睛裡噙滿了淚花,讓人心疼的緊:「寧寧,這是怎麼了,怎麼還紅了眼睛,像個小淚包,」說著摸了摸謝婉寧的臉。

    謝婉寧回過神來,嬌憨的笑:「娘,寧寧不想去舅舅家了,想留在家裡陪你們。」

    杜氏失笑,漂亮的眉眼彎起來:「寧寧,往年你可是急著要去你舅舅家找你二表哥玩的,怎麼今年忽然就轉了性兒,」說著頓了頓,「還有杭州府的各種泥人兒,西洋舶來的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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