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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18:21 作者: 殊途當歸
    「藥放在桌上,等一會兒我喚她起來喝。」景初維收攏心緒,臉上恢復了往日裡的神色。

    嚴承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聽從景初維的吩咐,將藥碗擱在了桌上:「屬下就在門外守著,太傅大人若是有吩咐喚屬下一聲便是了。」

    景初維點了點頭,嚴承這才離開房間。

    等嚴承離開後,聞井才說道:「大人,那幾個刺客開口了」聞井臉上的神色有些不好,他湊到景初維身旁,小聲地說出了剛剛審問出的消息。

    景初維正用手去摸碗沿感受藥溫,卻在聽見聞井的話後動作立時一頓,他的面上瞧上去沒什麼變化,但眼神卻是冷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繼續問,我要確鑿的證據。」

    「是!」聞井抬手行禮,而後領命離開房間繼續去審問刺客。

    房間裡重新安靜了下來,景初維在桌旁站了好半天,而後才端起藥碗,行至床邊撩開床幔。

    顧落知依舊沉睡著,景初維在床邊坐下,握住顧落知的手:「阿落,起來喝藥了。」他連連喊了好幾聲,顧落知才迷迷濛蒙地睜開眼睛。

    「…好…」她低低地應了一聲,極力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但收效甚微。

    景初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眼中閃過一抹心疼之意,他將藥碗放至一旁,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將顧落知抱進了懷中:「阿落,喝過藥再睡。」

    「…嗯…」顧落知又應了一聲,眼睛卻更加睜不開。

    景初維趕忙端起藥碗,餵到了顧落知唇邊,顧落知下意識吞咽,恍惚得連藥的苦味也毫不在意了。

    一碗藥就這麼幸運地餵了下去,碗沿一離開唇邊,顧落知的眼睛立時合上,一下子又睡了過去。

    景初維重新將顧落知安置好,直起身體的時候,他終是沒有忍住,在顧落知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輕吻。

    顧落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她只知道肩上的傷口很痛,身體裡好似有一團火在燃燒,難以忍受的高溫像是要把她的血肉都蒸發掉一般。

    她似乎是回憶起了以前,又似乎是夢見了以前。

    那時還在凌安山上,一場秋雨過後她不小心受了涼,夜裡突然發起了高燒,奶娘守著她,用酒幫她擦身體降溫,折騰了整整一晚,她身上的溫度才漸漸降下來。

    接到消息的顧老大人和顧老夫人擔心不已,連夜趕來了凌安山,而後又在山中陪了她幾日,一直到她身體無礙後才離開。

    期間有一日,父母抱著她去屋外透氣,正巧看見院中自由生長的野菊花開得正好,於是一家人便坐在石桌旁飲茶賞花。

    顧老夫人將顧落知抱在懷中,顧老大人坐在母女倆的身旁,一家人難得如此閒適地談天說地。說著說著,便說到了吃的上面,正好面前有開得繁盛的野菊花,顧老夫人便提出為顧落知做一些菊花糕來吃。

    采了一籃子菊花後,顧老夫人就和奶娘去了廚房,剩下顧落知和顧老大人父女倆坐在石桌旁。

    顧老大人見顧落知的臉色尚未恢復健康的紅潤,他有些心疼地摸了摸顧落知的腦袋:「是爹和娘對不住你,讓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這凌安山上。」

    顧落知毫不在意地搖了搖頭:「阿爹,我並非獨自一人,還有奶娘陪著我吶。」

    顧老大人神色一頓,而後笑了起來:「多謝你原諒我們。」

    「客氣客氣。」顧落知抬手回抱住顧老大人,還小大人似的拍了拍顧老大人的肩頭以作安慰。

    顧老大人抱著她站了起來:「走,我們再去逛逛園子,等逛了園子回來,便可以吃到你娘做的菊花糕了。」

    「好!」顧落知的臉上不禁露出燦爛的笑容。她永遠都記得,那日吃的菊花糕,是她吃過最好吃的。

    意識沉浮間,顧落知感覺到一張涼涼的帕子搭在了自己的額頭上,那灼人的熱度立時便被緩解了一些,舒服得讓顧落知想長長地出一口氣。她趕忙借著這微微的涼意,讓自己睡了過去,只有睡過去才能暫時感受不到身體上的難受。

    而後,她又做起了夢,不,這次不是夢,應該是回憶,她回憶起了八歲的自己第一次回到顧府的時候。

    滿府的下人她一個也不認識,他們的目光雖然隱蔽地落在她的身上,可她依舊清晰地感覺到了,那些目光或同情哀婉,或思量考究,或不懷好意,或擔心害怕……只是無論是哪一種,都讓顧落知覺得厭惡不已。

    而後,奶娘陪著她去見了母親,顧落知從未見過那種樣子的母親,就像是一塊被摔碎的鏡子,永遠也不可能再復原。

    顧落知害怕極了,她害怕自己剛剛失去父親,緊接著又會失去母親。可到了第二日,母親好似恢復了正常,她安定府內,又強硬地將想上門占便宜的親戚趕了出去,她就那樣撐起了顧家,一直到她長到十八歲的時候,母親將顧家交到了她的手上。

    那一日,母親將帳冊、外院對牌、家印等物什交給她後,獨自一人去了祠堂,整整一夜都沒有出來。顧落知知道,母親是去看父親了,這是自父親過世以後,母親第一次去見父親,想來他們有很多話要說。

    顧落知不喜歡這個回憶,她想換一個,亦或是繼續做夢吧,做一些美好的夢,讓她能在夢中再見父親幾面。

    顧落知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她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肩膀上的箭傷沒那麼疼了,可身心卻感到很是疲累,光是睜開眼睛的動作都讓她費了不少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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