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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06:48 作者: 瀾問
可是找不到晏羽他沒法安心,只得回到餐館取了車到處晃蕩。
易乘風對蓮城不熟,根本猜不出晏羽有可能去什麼地方,只得先到蓮城一中轉了一圈,甚至還過家門而不入地回了趟官屯,全都空手而歸。
從白天找到天黑,他最終決定回到晏羽家門口等,從前他不是最擅長用這招兒對付自己麼。
先是逮著門鈴一頓按,然後無縫銜接地咣咣咣捶門,易乘風也顧不得擾不擾民了,折騰一氣頹然靠在門板上。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回家?!怎麼你了就玩離家出走!真是好氣啊……
不過如果能讓我平安找到你,也許還願意原諒你這一回。
有熟悉的音樂聲灌入耳膜,也許是他剛剛暴躁得太投入沒有留意,這會兒安靜下來才聽見。
易乘風將耳朵貼在門板上,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長大……沒錯沒錯,就是那個曲子,他以前手機的振鈴,是個鋼琴曲。
咣咣咣!
「小晏!你在家是不是?開門!」易乘風握著門把咔咔一頓晃,精鋼防盜鎖紋絲不動,「你把門打開,風哥有話跟你說!聽話----」
啪嚓!
門板里傳來一聲玻璃撞擊後碎裂發出的脆響,隨即稀里嘩啦落了滿地,仿佛玻璃碴迸濺在瓷磚上的聲音清晰可聞。
「小晏,開門,我是風----」
「滾!」
伴著呯地一聲炸響,晏羽的吼聲穿透門板,這次伴奏應該不是一隻玻璃杯那麼簡單,起碼得是一隻酒瓶子。
終於回應了!易乘風好一頓激動,回家了就好,人沒事就好,這一聲還是吼得中氣十足的。
走廊里電梯叮咚一響,陳行急匆匆從裡面走出來,易乘風對他做了個口型「在裡面」。
陳行的一顆心還沒來得及完全放下,就被門板上的一聲碎響驚到原地起跳,眼珠子差點兒脫眶而出。
易乘風又試著叫過幾次門後便不敢再出聲了,每喊一次裡面就摔一隻玻璃器皿回應他。
倒不是替敗家的晏總心疼這些家什,他主要怕碎玻璃飛得到處都是,再把他自己割傷了。
陳行有晏總家刷指紋開鎖的權限,但他從不濫用,每次就算到了門口也會先跟晏總請示下再進門。
可這會兒他顧不了那麼多了,晏總之前再生氣也從沒有把自己關起來砸東西這麼激烈,他今天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那被砸的除了晏總家的杯子瓶子,還有他陳行的飯碗。
陳行抬手,一個大力金剛指便把房門刷開了,正要奪門而入,卻被易乘風攬肩一把薅住。
「聽見摔東西吼人了吧?我覺得你老闆現在不是喝高了,就是抽瘋了,你確定想要現在進去看見他這副模樣?信不信他清醒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炒你魷魚滅口?!」
配合易乘風洞悉世事的犀利眼神以及加持他在晏總面前的特殊身份,這個威脅甚是見效,陳行臉都綠了,橫豎都是死,好絕望。
「那怎麼辦?」
易乘風幫他手動轉了個身,「就當你什麼都不知道,回家吧,這裡交給我!明天一早,他還是你們那個融化世界的晏總,嗯!信、我!」
眼下這狀況,毀滅世界還差不多……
待陳行猶猶豫豫地轉身離開,電梯門在身後關合,易乘風這才呼地拉開門走了進去。
客廳的吊燈沒開,柱狀音箱發出幽藍的螢光,隨著或激昂或悠揚的樂聲將一波波變換的光影打在冷白的玻化磚上。
他按亮玄關的照明射燈,入眼一片亮晶晶的寶石,哦不對,是碎玻璃,在殷紅酒液的襯托下閃閃發光。
易乘風根本不敢脫鞋,直接嘎吱嘎吱從玻璃上踩了過去。
空氣中隱隱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焦糊,這種味道在大潑紅酒蒸騰出來的氣味的掩蓋下起初並不明顯,不像是飯菜燒焦的味道,易乘風探頭看了看廚房,果然冷鍋冷灶的沒有半點菸火氣。
他頓住腳步嗅了嗅,果斷轉身躥進衛生間,原本光亮潔白的馬桶被熏得黢黑,翻起的衛麗洗也被高溫炙烤得泛黃變形。
易乘風果斷扯掉還沒切斷的智能馬桶蓋電源,他可不想這玩意突然就變成了電椅。
厚厚的焦黑的紙屑幾乎填滿了整個馬桶,隱約有指甲蓋或硬幣大小的碎片得以倖免,卻也早已被水浸得模糊不清。
易乘風撿起一角飄落到地磚上,邊緣焦黃的信紙,上面清晰留著晏羽的雋秀字跡:
……在水中等你
火來,我在灰燼中等你
殷殷盼覆!
2008年12月21日
晏羽於梅川大雪夜
那一天,是晏羽成年的日子,他當時想對易乘風說的話如今已經付之一炬再不能得見了,他的期盼也藏在那數百封灰燼中年復一年得不到回應。
易乘風用力閉上眼睛,將這一角紙片攥在掌心裡,他覺得自己此刻應該立即把剛那隻電源接回去,然後坐到上面接受良心的審判!
通往露台的拉門開著,晏羽窩在露台靠牆的輪椅里,懷抱一支紅酒,被窗外月光勾勒出清寂的剪影。
大概是酒杯已經陣亡在門口了,他只好直接拎著瓶子對嘴灌自己,也不知喝了多少,反正整個人狀態沒有一個地方對勁兒,臉頰緋紅,眉眼潮濕,目光比這夜色更加沉寂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