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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06:48 作者: 瀾問
易培笑呵呵地跟過去,他心臟手術之後要戒酒,蘇享惠盯得特別緊,逢年過節才給一點沾沾嘴唇,這會兒子請喝酒,自然美得不行,「水煮花生,好東西,可惜今晚沒球賽。」
「你這小心臟,還是少看國足吧。」易乘風給他爸滿上一杯,「就一杯啊,當白酒抿著,多吃菜,有你喜歡的脆藕和鴨掌。」
易培佯裝不悅,「你說喝兩杯的!」
「兩杯的話,一杯就只能倒一半。」
他作勢去拿酒杯,又被老爸按住杯口,「一杯就一杯吧,滿的看著舒服。」
爺兒倆喝了有一會兒,誰都沒開口,明明從前掩護對方喝酒,偷偷看球這些共同愛好還都在,滋味卻全然不一樣了,酒花泛著苦,一路從喉頭滾到心口窩,將轉到嘴邊的話又沖回了肚子裡。
「小樂今晚不回來?」
「嗯,打電話回來說是明天跟著老闆去上菜,凌晨兩點多就得出門,不值當來回折騰就跟店裡對付一宿。」
「小崽兒長大了。」
易培抿著酒轉頭笑笑,「我的崽兒也長大了……你小時候那會兒啊,我也不懂怎麼給人當爹,全都扔給你媽一個人……帶孩子挺鬧心的,她也年輕,脾氣暴,免不了揍你兩下……現在也懂了,打孩子不對勁兒,就是明白得有點晚……」
「這回回來,」他聲音明顯濕粘又繃緊,「咳咳……咱都得改改,教訓不能白吃對不對……」
「我媽那幾根雞毛撣子都讓你給燒了?」易乘風調笑,眯著眼睛點了支煙。
「撣不掉灰,還留著幹什麼,不如抹布好使,現在家裡擦擦掃掃的都我干,幾樣工具還是說了算的。」
易培像是不放心被打斷的話題,「小風,如果不是陳律師和康律師他們那麼幫忙,說不定現在咱爺倆還得在那個地方見面,咱得好好的,對得起人家的情份。你尋思著人家為什麼幫你,肯定是相信你不是壞孩子,人家都是幾十年的老律師,不圖錢不圖名的能幹那種為虎作倀的事?」
「我這一輩子都謝謝人家,不為別的,就為他們相信你是好人。」
易乘風點點頭,勾起尾指撓了撓眉心,「放心吧爸,我是好人……再給你添兩滴,你看我現在多孝順。」
「小兔崽子!」易培舉杯喝了一大口,舒暢、痛快。
其實到現在,他們也沒太弄明白兒子的傷人案為什么半路會殺出一個康律師,一開始他是以陳律師的同事身份出現的,也不怎麼多話,大部分時間都在傾聽。
後來這位康律師拿出另一套委託手續給他們簽字的時候,易家還比較猶豫,畢竟他們無力再負擔一位律師的費用了,尤其是來自蓮城的執業許多年的大律師。
沒想到這位康律師聲稱自己僅是為研究青少年犯罪選擇性地參與案子,不為賺錢,分文不取,連辦案費用都自掏腰包,他們這才本著多一條路的想法簽了委託手續。
這位康律師仿佛是易乘風的貴人,自從他出現,事件開始出現轉機,譚赫倫那邊很快出具了一份諒解書,錢罡雖然一直昏迷不醒,對他被打傷的認定卻開始了新一輪調查取證,認為事情的起因是錢帶著人先動手,易乘風的行為屬於自衛,即便後面造成了嚴重後果也存在過失傷人的情況。
總之,一系列程序走下來,原本陳律師跟他們打過預防針的十年左右變成了五年九個月,像是糟糕透頂的事情終於觸底反彈,給人留了一線希望。
關於那個案子,易乘風不打算再同晏羽提及,雖然他心裡清楚,這位康律師便是當初到學校里看望過晏羽的那位長輩,他還吃過人家送的零食。
晏羽說這人是他父親生前的助理,那就是了,所以他的案子,也是小晏在幫忙。
易乘風一直覺得自己對朋友可以兩肋插刀毫無保留,他儘量照顧好小晏,卻沒想到因為自己的宿怨帶給他巨大的羞辱;他想努力站上與他相同的高度,卻一時失足跌落萬丈深淵。
欠他太多了,還要痴心妄想嗎?
***
晏羽的號碼被易乘風拉黑了,而且後面好像也沒有打算放出來的意思。
他小心地數著日子給對方發消息,左右衡量這個時間間隔會不會太短了讓易乘風覺得他很煩很粘人,五天不短了吧,一周呢?
當然他發的消息,十有八/九也是泥牛入海的。
從前上學的時候,兩個人每天都見面、電話簡訊,那會兒不覺得有什麼逾越,畢竟是同學關係,有的是學習的話題可談。
後來的小六年裡,兩個人又完全絕斷聯絡,高牆內外也不抱什麼幻想,他只有等待這一件事情可做。
唯獨目前的狀況是從未有過的尷尬和忐忑,左右都是拿捏不好的分寸,退後一步為難自己,向前一步又怕為難對方。
即便是對方肯接他的電話,又能聊些什麼呢?青蔥不再的過去、晦暗沉重的現狀,還是渺茫不明的將來……
新產品上線之前,測試中心這邊的工作任務非常重,晏羽平均每周要工作六十個小時以上,有時更是在實驗室里一熬就是一個通宵。
他身體不太吃得消,七月的尾巴病了一次,拖拖拉拉進了八月才漸好,幸而那會兒研發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