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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06:48 作者: 瀾問
易乘風把剛剛點亮的燈拍熄,只餘一盞昏黃的小夜燈。
只這一點光亮,也足夠看清他手腕上被膠帶絞出的紅痕,還有……他移開手掌時,兩頰垂下的一雙晶瑩的淚痕。
那淚水如同流過冷玉的一泓寒川,安靜地掛在晏羽那溫潤瓷白的面頰上。
這是易乘風第一次親眼看見他流淚,小時候他伸手握住水果刀的時候沒有,練琴練到拿不住杯子的時候沒有,被好朋友誤會趕他走的時候也沒有;他搖頭表示自己再也站不起來的時候沒有,對著晏家舊宅那道以後都無法翻越的障礙的時候沒有,甚至連生了病失去高考機會的時候也沒有……
晏羽的眼淚像一汩寒泉,將他的心浸在裡面凍得發抖,也像一汪熱油,將那沒有指向的怒意燒得火旺。
現在不是問他緣由的時候,易乘風小心地幫他將衣服褲子一件件脫下來,抱著他去浴室沖洗。
這一次晏羽居然沒有拒絕,連一絲一毫反抗的動作也沒有,認命一般靠在他懷裡,任憑他一點點幫他將全身都仔細地擦洗了一遍。
浴室里同樣沒有開燈,只有暖黃的光從磨砂玻璃門影影綽綽照進來。
易乘風邊洗邊檢查他身上是否有傷,還好,並沒有,甚至剛剛幫他脫掉衣服的時候,他的衣服也是穿戴整齊的,事情應該還不算太壞,「小晏,沒事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繃緊了下頜,咬肌隆起,顯得聲音有些生硬,一滴濕咸掠過唇角滴在晏羽背對著他的後心上,消無聲息地混入花灑的水流中有如不曾存在過。
易乘風用兩個人的手機分別跟家裡請了夜不歸宿在同學家住一晚的假,晏羽那邊他聯繫的是阿姨,阿姨之前就知道這個經常帶晏羽出去運動還送他放學的大男孩,對他絲毫不疑。
蘇享惠那邊就好說很多,基本屬於放養,打個招呼幾天不著家都是被允許的。
他將晏羽裹在大浴巾里抱到床上,一點點幫他擦乾,然後將自己的長褲和T恤脫下來給他穿上。「你先休息一會兒,我把衣服洗一下再吹乾……」
易乘風起身的時候,裡衣的衣襟被什麼颳了一下,他才發現剛剛晏羽一直攥著他的衣服,聽見自己要走開才鬆手的。
就這尾巴尖兒似的一點牽絆,瞬間就讓他的心酸軟了一下。
他飛快地鑽進衛生間將晏羽的衣服洗淨絞乾,晾在通風扇下面,本來想著再用電吹風吹一下可以幹得快些,一轉身便看見晏羽已經自己起來了,垂著腿坐在床邊像是在等他。
他並沒有比易乘風矮很多,但因為人太瘦弱,易乘風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支在身側床邊上的雙手因在求救的時候用力敲擊地面撞得淤痕交錯。
晏羽看見易乘風走過來,仰起修長的脖頸看著他,向他伸出手臂,「我想站一會兒。」
「好。」
小小的房間裡溢滿柔黃的燈光,像是世上最最安全和溫暖的角落,兩張床中間狹窄的過道里,一對少年緊緊相擁,有如彼此不可或缺的依靠。
謝謝你再一次帶我回來,回到這溫暖的人世間。
易乘風最大限度地將晏羽裹進懷抱里,讓他的下頜抵著自己的肩窩。
我特麼怎麼就那麼蠢,當時為什麼沒再往前走幾步,為什麼沒再打個電話問清楚……
「是什麼人?」
他這一句問得聲音不大,胸膛急促無序的起伏和激盪在唇齒間的繚亂氣息卻透出深藏於胸的盛怒和恨意。
校園霸凌居然用到了晏羽身上,欺負他一個不能走路、無力自救的人!
只要晏羽那個被反綁雙手封住嘴巴,倒在地上移動不得的無助模樣在腦海里閃過一次,他的理智便在萬丈深淵邊緣滑落一次,脫韁野馬一般拉也拉不住。
晏羽搖搖頭,「我剛進到儲物間就被人捂暈了,我沒看到他們的樣子。」
這樣也好,一場有預謀的綁架案,演變成了一次找不到真兇的校園霸凌。儘管他被綁了幾個小時,屈辱又狼狽,但這種程度是連輕傷也算不得的吧,故意傷害?非法拘禁?每一項罪名都很勉強。
易乘風的那個舅舅到底不是亡命狂徒,不知稀里糊塗被什麼人教唆和利用了,他的死活晏羽不關心,他只關心易乘風不要有事,不要因為他再背什麼處分影響前途。
「累嗎?」易乘風不打算再問,有些事情要麼是他真的不知道,要麼是他的確不想說,他不想逼他一次次回憶這種事情。
沒關係,他有辦法找到答案,讓那些畜生付出代價!
「不,我不累。」
晏羽感覺到易乘風要俯身將他放下來,連忙更用力地攀住他的肩膀,不要放手,現在不要。
已經站了半個多小時了,怎麼會不累,易乘風知道他在用這種方式貪圖自己這點微不足道的安撫和庇護。
「躺下睡,我陪你----」
易乘風將他打橫抱起來放到床上,雙床房的單人床寬度還可以,並排躺著也不覺得擁擠,許是彼此都不介意距離對方更近一些。
他將晏羽攥住他衣襟的手鬆開,塞了自己的手過去給他握著,「睡吧,明天還有考試----」
第55章 5魘
八點過半,天色黑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