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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2:05:11 作者: 尋香蹤
辛簡坐在車上,看著外面的雨,一言不發,堂叔說:「你阿嬤一直記掛著你,所以始終不肯走。」
辛簡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奔涌,阿嬤一定要等著他啊。
因為下大雨,又是夜裡,路上的車輛不多,路況非常順利,辛簡趕到了醫院,病房裡站了一屋子的人,大家都守在床邊,臉上表情都是麻木的,只有姑媽一個人在抹眼淚,大約從知道阿嬤的病情之後,大家都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了,所以到了這一天,大家反而都平靜地接受了。
辛簡進屋,大家都不由自主給他讓出了一條路來,辛永濤說:「阿媽,阿簡回來了。」
辛簡走到病床邊,阿嬤的鼻孔插著呼吸管,躺在那裡已經神志不清了,只是久久不肯離去,仿佛有心愿未了一樣,辛簡走到床邊,跪下來,抓住阿嬤的手,帶著哭腔:「阿嬤,我回來了,阿簡回來了。」
阿嬤的眼皮顫動了一下,然後緩緩睜開眼睛,辛簡看著阿嬤,哭著喊:「阿嬤,你看看我啊,你看看阿簡……」
但是阿嬤沒有再動,她的眼睛沒有焦點,眼珠子也沒有轉動,一顆淚珠從眼角滾下來,辛簡覺得自己抓住阿嬤的手一緊,然後鬆開來,阿嬤緩緩闔上眼睛,病房裡的心跳監測儀「滴----」一聲拉長,阿嬤已經去了。辛簡意識到阿嬤已經去了,撲在阿嬤身上失聲痛哭。
有人過來,要將辛簡拉開,辛簡攥著阿嬤的手,不願意鬆開,他不能讓別人把他的阿嬤帶走了,阿嬤都沒來得及看他一眼就走了,阿嬤怎麼會捨得放下他呢。
有人在他耳邊說:「阿簡,阿嬤已經不在了,你要節哀,也要讓阿嬤走得放心啊。來,鬆開阿嬤的手,我們要給阿嬤送行了。」
辛簡被人掰開手指頭,鬆開了阿嬤的手,屋裡終於聽見有人哭了。辛簡渾渾噩噩的,看著阿嬤被帶走,看著阿嬤被送上殯儀館的車。
很長一段時間,辛簡都沉浸在悲傷中,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阿嬤已經離開他了。
辦完喪禮,清明已經過了。辛簡回到家中,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家,總是幻想著阿嬤還在廚房裡忙碌,走出來說:「阿簡,阿嬤做了你最愛吃的蝦仁」,坐在自己房間裡的時候,總是幻想著阿嬤推開房門,對他說:「阿簡,阿嬤給你煮了糖水」,但是這一切都只能靠回憶了,那個最愛他的阿嬤走了,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像阿嬤一樣愛自己呢。
辛簡躺在床上,這些天眼淚都流得差不多了,心裡空空的,眼裡也空空的,一種近乎麻木的感覺。此刻還有誰可以寄託呢?佟弋,佟弋他現在又在哪裡?他抓心撓肺地想念佟弋,想念那個溫暖的懷抱,但是抬手摸身邊,除了空氣,還是空氣。
辛簡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悲慘的人,佟弋因為阿嬤離開自己,現在阿嬤也離開了自己,佟弋也走了,現在就只剩下自己了,還有比他更慘的人嗎?辛簡想哭,但是哭不出來,他整個人都頹廢了。
就在這時,袁典給他打了電話:「辛簡,你還在深圳嗎?」
辛簡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袁典說:「我也在深圳,過來看看你。咱們約個地方見,還是去你家?」
辛簡說:「外面見吧。」
袁典說:「那行吧,你來我住的酒店。」說完說了個地址。
辛簡起來收拾自己,這些天太過悲傷,頹廢得一塌糊塗,連鬍子都沒刮,頭髮也跟鳥窩一樣,臉色就別提多憔悴難看了。他洗了個澡,收拾了一下,換了身衣服出門,也沒開車,攔了個出租直奔目的地。
到了酒店,他以為袁典會在大廳里等自己,結果袁典說讓他直接上樓,把房間號告訴了他。辛簡也沒多想,就直接上樓去了,推開房門,這是一個豪華套間,有客廳和臥室,袁典從沙發上起身:「來了啊。你臉色看起來非常不好,家裡的事我也聽說了,節哀順變。」
辛簡點了一下頭,走到沙發邊坐下來:「姐,你什麼時候到的?」
袁典說:「昨晚上到的。我還沒吃早飯呢,我去叫人給送點吃的上來,你也沒吃早飯吧?」
辛簡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多久沒正常吃飯了,他低著頭沒做聲,袁典看他這樣,仿佛靈魂都給抽走了似的,有些心疼地拍拍他的肩:「傷心歸傷心,還是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別讓愛你的關心你的人擔心。你先坐會兒吧,姐去去就來。」
辛簡點了下頭,坐在房間裡,木然地盯著窗口看,窗簾是拉開的,窗戶也開了半扇,今天難得是個晴天,外面的陽光非常好,風吹起來,將白色的窗簾吹得鼓起來,一會兒又放下,像頑皮的孩子在玩弄母親的裙擺。
門被推開來,辛簡沒有回頭去看,以為是袁典或者服務員來了,腳步走近了,對方走得很慢,也很沉重,許久都沒走到茶几邊來,辛簡覺得有些奇怪,扭頭一看,然後動作就定格了。他以為自己眼花,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但是越眨越看不清,他抬起手用力擦自己的眼睛,竭力睜大眼睛看著對方。
佟弋端著餐盤,走到茶几邊跪下,將餐盤放下,朝辛簡伸出雙手:「寶,我回來了。」他的聲音哽咽,顯然也是情緒異常激動。
辛簡猛地抱住佟弋的脖子,埋頭在他頸間,嚎啕大哭起來:「佟弋,佟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