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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50:38 作者: 小韞
斷續的、不連貫的畫面在阮糖的眼前閃回。
除去上次用入夢丹看到的,又多了一部分新的內容——
謝如琢被關在囚籠里。
原本整個夢境,是猶如身處荒原之上的無垠黑暗。但,在這一次,周遭的黑暗像是漸漸被光吃掉了,整個地下室都漸漸變得明亮。
因此,軟糖通過謝如琢看到,在他的囚籠外,還有另外的幾個囚籠。而那些囚籠之中,都關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
她們穿著同一式樣的白色無袖V領棉布連衣裙,從頭到腳都被洗得很乾淨,哪怕面容蒼白了、身材消瘦了、眼眶哭得紅腫了,依然不染半分污穢。
她們都有一雙驚惶的眼。
有的人小聲啜泣著,有的面色麻木而空洞,像是早已認了命。
很快,「叮鈴啷噹」的聲音響起,門口傳來開門聲。
那些女孩子下意識地在籠中縮成一團,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瑟瑟發抖。而進來的人,溫柔而斯文地微笑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問她們:「今天,誰來陪叔叔玩?」
耀眼的光透過窄窄的木窗格打在他臉上,令他俊美的五官沐在光條里,一道明一道暗,光影在他臉上交織,宛若能妄定生死的邪神。
女孩子們瑟瑟發抖,像是被馴化的羔羊,再害怕也沒有了反抗的能力和念頭。
而謝騰飛,氣定神閒地,一步一步走近一個囚籠,打開上面的鎖,偏頭看過來,溫和但不容置疑地命令:「給我看著。」
而後,通過謝如琢的眼睛,阮糖看見,女孩子馴化地趴在窄窄的鋼絲床上,潔白的棉布裙碎裂成片,在這陰冷的、光陰交織的空間裡無力飄落。
鋼絲床「吱嘎吱嘎」地響起。
「啪啪啪」的拍擊聲中,是女孩子壓抑的哭聲。
漸漸地,那哭聲變成沙啞而悽厲的慘叫。
少女的軀體似破布娃娃一般橫陳,五官因窒息而扭成驚懼的模樣,緊縮的瞳孔散開,柔美的面龐上,被刀子一瓣一瓣雕出艷麗的紅梅花。
男人的愉悅散在空氣的腥膻里,面上斯文的笑,依舊是能輕易蠱禍任何人的模樣。
毫無疑問,謝騰飛就是紅梅殺手。
謝如琢的手鬆開,阮糖翻躺在一旁,大腦有些當機。麻雀和知了的聲音,將她腦袋中的亂麻攪成一團,當真是剪不斷理更亂。
這個事實,幾乎推翻了她先前的所有猜測。
李小婉和謝如玉到底是怎麼死的?
謝騰飛又為什麼要選擇那些目標去陷害謝如琢?
可是,既然紅梅殺手是謝騰飛,他為什麼會死在這個夏天?
阮糖圓圓的腦袋一偏,看向謝如琢年輕稚嫩的面龐。
他,又是怎麼在全家滅門的狀況下倖存的?
冥冥之中,阮糖有一種預感——這種種難以解答的疑問,將一一揭曉,發生在她生前那個世界的事,也在這個世界裡迫近。
不遠了。
「你在看什麼?」謝如琢的聲音平淡冷靜,仿佛並未受到那些記憶的困擾。
阮糖輕聲說:「我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來到這裡的任務,到底是讓你做一個好人,還是讓自己學習做一個好人,到底是來拯救你,還是拯救我自己?」
兩下的沉默里,阮糖像從前一樣天真無邪地笑了笑,「我亂說的哦。」
稚嫩的嗓音帶著討好,「我只是一隻代號為草泥馬的AI系統,是沒什麼感情傾向的啦。所以,我肯定不是壞人!」
它單蹄握拳,信誓旦旦,「我就不是人!」
無聲之中,謝如琢有些怔忡,旋即,像往常一樣漫不經心的,「嗯。」
他起床換衣服時,阮糖跟在他腳邊,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腳尖,再看看他,看看自己的腳尖,三瓣嘴動了動,眼神像小鹿一樣的靈動。
「你想說什麼?」他問。
很少有人會問阮糖在想什麼、她想說什麼,除了謝如琢。因為問=在意,不問,是因為無關緊要。
她偏了偏喜感的小腦袋,望進謝如琢的眼裡,仍是一派天真無邪。她舔了舔自己的三瓣嘴,輕聲說:「我做了你這麼久的系統,感情已經很深厚了。假如要在他們死和你死之間做選擇,我希望死的是他們。」
「做個好人」的任務不知道何時到盡頭,什麼程度才算完成(她通過後台反饋程序問過主系統,主系統說時間到了她自然會知道)。可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話音落下,她羞愧而茫然地低了頭,「我是不是很惡毒?」
謝如琢皺了皺眉,說:「惡毒只是一個相對概念,在不同人心裡有不同標準。你是不是惡毒,不該問別人,要問你自己。」
他頓了頓,又說:「這不是惡毒的問題,是選擇的問題。每個人內心都有偏向,有偏向就有選擇。有時候,甚至是沒有選擇的,人只能被發生的事推動向前。」
阮糖抬起頭看向謝如琢,過去這一年多,他的身高抽竹拔節,直接躥了十幾厘米,直逼一米八。
然而面容還是少年的青澀稚嫩,神情一貫冷冷的,並不因年紀小而懷疑自己的話是否正確,也不因年紀小而張揚輕狂。
而是犀利的、毫無掩飾的一針見血。
阮糖心口的那團數據流又開始紊亂了,渾身的數據跑的飛快,像是人類興奮時劇烈的心跳和微微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