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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50:38 作者: 小韞
因此,她不喜歡生日宴,也不喜歡和人往來。
人這種生物太虛偽了。
她永遠不知道,那些表面笑嘻嘻的人會在背地裡怎麼鄙薄她。她也不理解,為什麼有些人可以看似親切地微笑著說出的話卻夾槍帶棒。
他們把她當傻子,哪怕她的成績那麼出色。
在她的少年時代,沒有人看得起她,也幾乎沒什麼人會尊重她。
謝如琢是第一個主動想要幫她拎行李的人,是第一個對她微笑的人。那個微笑清澈、自然,沒有任何目的,不是善意,不是憐憫。
就只是,想要幫助一個陌生的人。
然而,在他對她微笑的那一刻,她對他有多心動,想推開他的願望就有多強烈。
——她並不願意謝如琢發現她只是一個土裡土氣的鄉巴佬,不想讓他知道自己不優秀,不想讓她知道自己仿佛不論什麼時候總處於劣勢……她寧願自己在他眼裡是一個誰也無法靠近的怪人。
只要她誰也不相信,就沒有人可以再傷害她、羞辱她。
——那只是阮糖作為人時才有的孱弱。
現在,她不再是阮糖,而是一隻草泥馬。她不再接受各種評判的目光對她的打量,她感受到自由。
當然,她從小電影中得知,那個微笑,是謝如琢偽裝的保護色。
可是,那一刻,她的心動是真實的,她看到照進她那黑暗荒蕪的人生荒原中的那束光是真實的。
這是阮糖第一次毫無負擔地參加生日宴會。
壓下心底因沙曉雨失蹤這一消息而產生的怪異感,她仔細地觀察著謝騰飛、李小婉、謝如玉一家三口,以及參加宴會的其他人。
宴會上,席間觥籌交錯,會場內,喧聲一片。
來賓一邊喝酒一邊與同桌的人聊天,間或有幾個人跑去主桌同謝騰飛敬酒,又誇讚謝如玉將來必定大有出息。
李小婉一直同謝騰飛坐在一起,二人言笑晏晏地同來賓寒暄、喝酒,謝如玉吃過飯,彬彬有禮地同眾人說了聲「大家慢慢吃」便下了席,坐在沙發上看《小王子》。
酒到中旬,李小婉笑著說了聲「我去趟洗手間」便離席從側門出去。
阮糖給自己嗑了一顆在積分商城購買的「我沒有存在感」藥丸,便悄沒聲息地跟了過去。
李小婉沒去洗手間,而是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她進了安全通道,在樓梯間坐下,點燃了一支女士香菸,臉上的笑容已然沒了。她塗著猩紅的指甲,雪白的煙身夾在她指尖,被送至嫣紅的唇畔間。
裊裊煙霧從她玲瓏的口鼻間逸出,秀氣的眉宇微微皺著,同適才在筵席間的自鳴得意大不相同。
菸蒂被染上了一抹香艷的紅。
禮服外皮草大衣的白狐狸毛蹭到了地上,她也毫不在意。
她只是抽了一隻煙,素白的長指微微有些發抖,似乎是冷的。
她什麼也沒做。
一支煙抽完,她站起身,將菸蒂扔在地上,一腳踏上去,用高跟鞋踩了上去,隨後,對鏡補妝,臉上又浮現出一個意氣風發、但顯得格外輕浮淺薄的笑容,往會場內走去,重新扮演一個對繼子十分關心但卻被冷漠陰沉的繼子討厭的繼母。
李小婉離開後,阮糖在李小婉坐著抽過煙的地方坐下感受了一番,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生日宴結束,阮糖一進家門,便撥通了李曉軍的電話。
李曉軍:「餵?」
「是我啦,我是草泥馬。」
「哦,草泥馬,」很快,他聲線拔高,震驚道,「你居然還會打電話?」
阮糖並沒用手機,她坐在沙發上,隔空發送信號。
「哎呦,我會的事可多啦!」
很快,她就聽到電話那邊李曉軍的母親張么妹的聲音,「你這死孩子,怎麼罵人呢?」
李曉軍連忙說:「沒有罵人,是小草,謝奶奶家那個。」
張么妹:「喲,那玩意兒還會打電話呢?可真稀奇!」
一陣腳步聲傳來,李曉軍似乎是走開了,他有些害羞地問:「小草,你給我打電話,是不是想我了啊?」
阮糖:「……這你就想多了哈。」
李曉軍:「哦。那你有什麼事嗎?」
阮糖便問起沙曉雨的事。
李曉軍說:「都失蹤好些天啦。之前我不是幫她帶過花,她說想找謝如琢玩麼?」
阮糖:「嗯。」
李曉軍:「我轉告她說謝如琢不同意,當時她好像有些不高興,星期天晚上也沒來學校。後面班主任給她家長打電話,她家長都說她已經出門了。後面人就找不著了。」
李曉軍說完,頓了頓,有些擔憂地問:「小草,你說她會不會出事啊?」
阮糖用她童稚的兒童音道:「那我上哪兒知道去。」
李曉軍嘆了口氣。
阮糖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但她還是安慰小孩兒道:「好啦,吉人自有天相啦。假如她要出事,你擔心就不會出事了嗎?假如她不會出事,你不擔心就會出事了嗎?」
李曉軍:「……你講得好有道理哦。」
阮糖自豪道:「那是當然的啦,我們智能AI最會講道理了。」
李曉軍:「……是的呢。」
阮糖和他又簡單地聊了兩句,問了問他的肌肉養成進度,便切斷通訊,趴在茶几邊,看著茶几上工藝花瓶中供著的一枝臘梅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