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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50:38 作者: 小韞
    他們並不頂壞。

    他們只是普通人,踐行著那禁錮了他們一生也禁錮了別人一生的陳腐價值觀。

    只要和他們一樣的,他們就夸。

    和他們不一樣的,他們就唾棄、謾罵。

    小電影結束後,謝如琢臉上沒什麼表情,看完了也就看完了,仿佛這只是不相干的事,無法在他心裡掀起一絲波瀾。

    阮糖也沒有多唏噓感慨。

    也許,因為他們曾經傷害過謝如琢,看到他們後來沒有好下場,她該高興的,然而和謝如琢相處了這麼久,她竟也學到了一點他的心態,看完了就看完了。

    不高興,也不難過。

    要問有什麼感受,那就是四個字——干我屁事?

    僅僅是看過。

    她沒對小電影裡的情節發表什麼意見或是看法,只垂著她的小腦袋,兩隻小蹄子絞在一起,偷眼去看謝如琢。

    謝如琢偏頭問:「你看什麼?」

    阮糖像只狗子一樣,耳朵飛快地動著,臉上似乎爬上了絲絲熱意,因為是草泥馬,倒不顯臉。她在心裡臉紅,羞澀地說:「時間不早了,該睡覺休息了。」

    「嗯。」謝如琢淡淡地應。

    「我也想睡床。我,我超軟的,你可以把我洗一洗,我不沾水的,洗完就是乾的,你可以把我當抱枕。」

    說完,就被謝如琢一巴掌蓋在後腦勺,「想得美。」

    他頓了頓,又說:「最便宜的床多少積分?過段時間給你買。」

    下一瞬,阮糖的存在感驟然降低。

    謝如琢一偏頭,只見空氣中閃過一個「-500」的血紅色字樣,阮糖已是一個小紙人的模樣了。

    圓圓的大腦袋,腦袋以下和它的頭一樣高。沒有人類的手腳,身體像是只畫了衣服褲子的畫,沒有肢干從袖筒褲筒里伸出來。

    像是兒童的簡筆畫。

    臉上的五官就是簡單的幾筆符號。

    謝如琢:「……」

    阮糖低垂著她的大腦袋,沒有小蹄子的她也不能對手指了,就倆沒袖筒的袖子式的手在胸前交疊,輕聲說:「觀看支線人物未來的小電影有億點點昂貴,要支付五百積分。所以,目前帳戶上的餘額是-463積分。」

    謝如琢:「……不早說?」謝如琢並不關心那些人的結局是什麼,阮糖問起時,他會說看,只是因為她用那雙烏溜溜的清澈的大眼睛祈盼地盯著他。

    阮糖輕聲咳了咳,心虛道:「我也想看嘛。那什麼,積分散去還復來嘛。」

    謝如琢:「算了,不管你了。」

    話是這麼說。

    當天晚上,阮糖還是說如願以償地躺在了謝如琢的床上,占了他床鋪的一角。

    輕薄如她,仿佛只是床單上的一張柔軟小毛巾。

    謝如琢本沒有半分芥蒂的。

    他從衛生間洗過澡吹乾頭髮出來,將浴巾往髒衣籃一丟,便僅著內褲躺進了空調被裡。然後,他頭一偏,便見阮糖臉上是一個大寫的顏文字——「⊙⊙」。

    謝如琢:「……」

    他白皙的面孔頓時浮上些許薄薄的紅暈,眼瞼半耷,拉著被子一把將她蓋嚴實,「睡你的。」

    第27章 27  你們是來接我的嗎?

    無邊無際的黑暗漸漸被微弱的光亮暈染。

    於荒原之上, 暗色的天幕下,立著一個單薄瘦削的身影。她的袍袖、衣袂翻飛著, 像是鼓脹的風帆,要帶著她,被那悽愴的狂風颳走。

    而她在那無垠的荒野與黑暗中回頭,模糊的面容上,一雙柔弱的眼淒哀地望著他。

    這是一個柔弱可憐的女孩兒,連帶著她在荒原上的曠野中迴蕩著的空靈的聲音,都是脆弱的, 仿佛一碰即碎。

    ……

    「謝如琢, 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啊。」

    「把我關起來好不好?」

    「殺了我……」

    這是謝如琢和阮糖搬來這個公寓的第一個夜晚, 第一個只有他們的夜晚。

    阮糖不必再有社交壓力。

    謝如琢亦不必面對他不想面對的那些人。

    只有他們。

    一個人, 和一隻草泥馬。

    一切都變得輕鬆而自在。

    雖然欠下了463積分的巨款。

    然而, 就是在這樣一個輕鬆愉快的夜晚,謝如琢入眠後, 再次做起了這個重複的夢。

    他像是一個旁觀者,沒有陷入夢魘的恐懼, 也沒有意識到這是在做夢。他只是看著眼前這個面容模糊、仿佛被打上馬賽克的女孩, 本該平靜無波的他, 喉嚨卻在發緊, 心頭漫上無力的酸澀。

    旁邊, 沒有積分購買入睡服務的阮糖拉下被子, 露出她一顆圓圓的大腦袋, 靜靜地望著黑暗中的天花板。

    夜半時分,窗外突然狂風大作。

    緊接著,便是一場惶急的雨傾盆而下,原本屬於昆蟲的夜唱的夜晚, 頓時充斥著「嘩啦啦」的雨聲。

    她想起了自己生前在這同一時間線上的自己。

    十三歲的阮糖在做什麼呢?

    十三歲的阮糖是那個臉蛋髒兮兮、穿著打補丁的爛衣服的小孩兒。她留著一頭短而雜亂的頭髮,因為用了洗髮露會挨罵,她常常一個星期都不能洗上一個乾淨的頭,頭髮總是髒兮兮、油膩膩的,泛著一股餿味兒。

    身上的衣服也髒,她總是自己在河邊,把衣服放進河水裡洗一洗,再擰乾,濕噠噠地穿在身上,等夏日酷烈的陽光將其曬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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