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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50:38 作者: 小韞
謝如琢從來都知道謝奶奶的考量。
她從來看不懂他,可她在想什麼,他從來都看得清楚明白。他只是不贊同。
一個人,活著,就這麼幾十年。假如為了活得更好而虛以委蛇,違背本心,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還不如死了。
他寧可死,也絕不願令世俗壓彎他的脊樑。
梁老師的課外補習班是下午兩點開始上課。
周六上午沒事,體積已經只有謝如琢巴掌大的阮糖被放在書桌上休養生息,謝如琢則善用他敏銳的觀察力,開始做「好事」。
雪梅街的人對謝如琢的印象,還停留在上一周的「主動幫於秀麗搬東西」、「救了被小混混兒毆打的李曉軍」……平時見了還是冷著一張臉,誰也不理。
約莫七點多,黃二娘從菜市場買菜回來,提著兩個碩大的便利袋,便利袋裡的東西很重,勒得她一雙手的掌心都凹出一道深深的紅痕。
旁邊的於秀麗和張么妹也都提著東西,一起說著東家長西家短往回走。
張么妹是一個特別護短、也嘴碎的人,平時就愛在外面吹自己的兒子乖巧懂事聽話,從不給家裡人惹事。
「就是太聽話了,讓那些小混混兒以為他好欺負!他臉皮又薄,被欺負了回家也不說,上一次,要不是臉上的傷太明顯,我們還不知道別人欺負他呢。幸好遇到老謝家的孩子幫他,不然還不知道被怎麼欺負呢!」
……
這話,張么妹變著花樣兒地念念叨叨說了一個星期。
於秀麗也道:「這孩子上次還幫我搬東西呢,給他吃的也不要。是個面冷心熱的好孩子。」
黃二娘不以為然,撇了撇嘴,道:「這兩件事做得是沒問題,但平時沒教養、不理人也是真的。這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從小就沒什麼好脾氣,整天陰沉個臉,將來還不知道惹出什麼事來呢!」
於秀麗和張么妹剛要幫謝如琢說話,路上他們又遇到了其他街坊鄰居,便打斷話頭敘了寒溫,一道往回家的路上走。
隨後,黃二娘心中仍舊對謝如琢怨憤難當,故意挑起話頭,讓大家又說起了謝如琢。
「老謝家的孩子真變禮貌了,熱心腸了,再也不鼻孔朝天了?」
「不能吧?」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他剛到青梅鎮那年,我問他他媽過身多久了,他想不想她,他直接扔我一句『關你屁事』。」
「我也記得,都是玩笑話嘛,我就問一句他爸把他送青梅鎮來,是不是新媽媽不喜歡他不要他了,我也是看他年紀小不懂這些才教他,結果他呢,就這麼瞪著我……看,就這麼瞪的,就這麼瞪著我不說話。」
「他小時候長得好,我們逗他,說親阿姨一下,他不親就算了,還讓我們『滾』。後來還是謝阿姨說孩子不懂事,讓我們多擔待。」
「還有我家的孩子,小時候去他們家,不知道怎麼惹到他了,被他摁著往死里打,真真兒是把人打得頭破血流。後面謝阿姨讓他站在院子裡,用藤條抽他的腿和手臂,都抽腫了,換別的孩子早哇哇大哭了,就他咬著牙一聲不吭,我們在旁邊看著,他像是和我們有仇一樣,別提多陰沉了。」
……
他們對各種事例如數家珍,從謝如琢剛被送到青梅鎮的那一天,一直說到了他上初中。
「這孩子性格就是有問題的,我聽我家小紅說,從小學開始,他人緣兒就沒好過,大家都討厭他!」
「一個人覺得他討厭就算了,所有小朋友都討厭他,不是他的問題是誰的問題?」
「反正,我一直都和我家的娃兒說了,千萬離謝如琢遠一點,別招他,不然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事兒來!這孩子從根兒上就是歪的!」
……
於秀麗終於見縫插針找到機會插話,「我覺得這孩子不至於,也就是話少了一點,人很不錯的。」
張么妹:「就是,哪能用舊眼光看人呢?老謝家的孩子明明變懂事了!」
「那你這是錯覺。」黃二娘嗤笑一聲,「做兩件好事能改變什麼?要我相信他變禮貌了,心眼兒變好了,還不如相信天上會下紅雨。上次幫秀麗搬東西,誰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幫曉軍到底是什麼情況誰知道呢?」
「咳咳咳……」
有人咳嗽兩聲。
黃二娘猶自不覺,滔滔不絕地批評「謝如琢」為人不好,說這就是沒父母教的孩子,從小不在父母身邊,親爹都嫌棄,心理肯定很陰暗,性格也陰沉孤僻。
謝如琢買了一盒簽字筆替芯從便利店出來,一直走在他們身後,他們愣是沒發現。
這些人說什麼,其實對他沒影響。
他並不在乎她們說什麼。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人何必在意螻蟻的看法呢?
然而,他想起了上次阮糖懟黃二娘時頭頂只冒[氣死你]的小模樣,唇角輕輕勾了勾。
於是,他冷淡地出聲。
「黃二娘。」
黃二娘正老調重談,又說到了謝如琢沒禮貌,從來不打招呼(她已經說過八百遍了),聞言一回頭就看到了本尊,不由嚇了一跳,臉上當即露出一個訕笑,「這不是謝如琢嘛?你怎麼在後面?一聲不吭的,嚇我一跳。」
謝如琢不順著她的話講,只略一點頭,「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