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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45:59 作者: 錦凰
    說著他,他鼻息伴隨著一聲短笑:「我亦是凡夫俗子,對人世間尚有眷戀,與未完成之事,故此行事之前,定會確保不禍及小命,才會著手,殿下莫要多慮。」

    蕭華雍神色複雜地看著謝韞懷,看了好久,謝韞懷始終坦然。

    最終,他收回了目光,不發一言轉身離開,走到柵欄之前又停下,背對著謝韞懷問:「若呦呦不是沈氏女,不曾背負沈氏一族,你……還會將她視作知己麼?」

    謝韞懷面上的笑容漸漸落下,風中花香陣陣,暖意細碎,鋪灑一地。

    兩人都靜立著,好似畫面靜止了一般,良久之後,謝韞懷釋然一笑:「殿下,這世間沒有倘若,我亦不是庸人自擾之人,從不會墜入不切實際的妄念之中。不曾如殿下所倘若的這般想過,我的雙眼,只看向前方。」

    不往後看,亦不會往虛無之處看。

    第694章 平生一次的欺瞞

    早春的風吹過河堤的綠柳,纖細的柳枝輕柔地擺動,東宮有一條小河,河邊綠柳格外翠綠,沈羲和今日著了一襲鵝黃色的羅裙,層層透明的輕紗相疊成白霧一般披在肩頭,能綠色的披帛繞過雙臂從肩頭飄下,在清風中擺動的綠柳下,顯得眉目格外溫柔。

    沈羲和常著清冷的雪色、月白色、天空藍與丁香紫居多,這大概是與沈羲和相識三年來,蕭華雍第一次見到她穿了這樣溫和如朝陽般的衣裳。

    她立在河邊,手裡端著盛放魚餌的雙魚圖定窯瓷碟,指尖無意識地捻起幾粒撒在河面,引得河邊錦鯉爭相搖擺,可她的目光卻沒有落在這些討趣的魚兒身上,而是目視前方,仿佛穿過了河岸密林,穿過了巍巍宮牆,穿過了麗日長空,落在不知名的遠方。

    蕭華雍立在橋頭,就給碧玉豎了根手指輕輕擺動兩下,示意她不要驚擾沈羲和。

    隨著蕭華雍一道歸來的珍珠,無聲帶走了碧玉,天圓也識趣地離開,蕭華雍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沈羲和身側,眉目溫和,眸底柔光,靜靜看著她。

    然而時間一寸寸划過,沈羲和始終保持著這份姿態,若非指尖時不時撒下幾粒魚餌,當真像是一個雕像立在河邊。

    最終還是蕭華雍沉不住氣,輕咳了兩聲,上前幾步,與她同側而立:「呦呦在想何事,如此出神?」

    他都站了少則有一炷香的時間,她竟然愣是沒有發現。蕭華雍心裡頭頗有些不是滋味。

    在沈羲和這裡,大事他由來不會生出一些斤斤計較的小情緒,但在日常相處點點滴滴的小事兒上,他就小心眼得不行,他自個兒也控制不住。

    沈羲和收回目光,卻沒有看他,而是垂下眼,又抓了一把魚餌扔下去:「我在等你,等你開口。」

    蕭華雍還沒有走到她身邊,她就從風中嗅到獨屬於他身上那一縷複雜濃烈的藥香,只要他是以真面目出行,這股氣味兒就是尋常人靠近了也能聞到。

    唯有偷偷摸摸出去,掩人耳目,行見不得人之事時,他才會用香方洗掉身上的藥香,繼而熏上他最愛的多伽羅,只是多伽羅淺淡,除非相擁,否則只能似沈羲和這樣嗅覺敏銳之人,才能嗅到。

    她的話雲淡風輕,但他卻知道,她一定問了謝韞懷關於解毒之事,她沒有強行與他一道去,就是在等著他告訴她。

    她是那樣的信任與坦蕩,他也深信,無論此時他說什麼,她都會信,且不會再去尋謝韞懷核實,她就是這樣一個女子,信則不疑。

    蕭華雍看著面前這抹連隨風款擺的髮絲都溫柔到骨子的身影,此刻他知道她或許是特意如此裝扮,她是在告訴他,此刻她只是他的妻子,他們之間不談其他,只談夫妻間的不疑。

    「呦呦……」蕭華雍看了湖面片刻,才緩緩轉身,面對著沈羲和,「我的毒已無力回天,我們需得早做準備。另……」

    他的話尚未說完,沈羲和驀然轉身,也與他面對面,她黑曜石一般清冷的眼瞳,此刻少了素來見人時那種摸不透看不清的淡漠,反而多了一絲水光。

    她的眼眶都沒有泛紅,但蕭華雍卻能夠精準捕捉到方才那水光一閃而逝,像一顆流星,瞬間滑落,卻湮沒在他的心口,刺得他有些發疼,讓他一瞬間忘了要接著說什麼。

    一時間,兩人相顧無言。

    一個隱忍看似波瀾不興,且是心頭波濤洶湧,她垂在水袖之中的手,捏緊了層疊的輕紗,指甲都都因為用力泛白。

    一個喉頭髮堵,看似面色尋常,實則一顆心繃緊,仿佛有無數根神經從四面八方捆住了他的心,在不斷的拉長,密密匝匝的疼,從心口順著這些神經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算半欺騙了她,謝韞懷的法子,謝韞懷自己亦不知是否可行,她若是知曉,他一時間竟不知她是會為了這個未知的可能,讓他先失了太子之位,蟄伏離開去救治,走另一條極其艱難的路,這條路走不好,就會令整個沈氏萬劫不復。

    還是會狠心當做什麼都不知,無動於衷。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他樂見,故此他隱瞞了她,這一生只有這一次。

    若他僥倖能回來,認打認罰,可若他當真回不來,也免讓她傾盡一切,得了希望又換來一場失望。

    這是蕭華雍深思熟慮的結果。

    沈羲和的眼眶從深處酸澀向這眼瞳包裹而來,她忽而揚起了天鵝一般細長的脖頸,看了眼白雲飄浮的蒼穹,須臾之後,她若無其事垂眸:「還有……多長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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