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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32:18 作者: 蛇蠍點點
    小山貓歪斜著頭,顯然暈死得比它還要厲害,然而摳著木頭的爪子絲毫未曾放鬆----指甲上凝著濕潤的血塊,它是生生將自己的爪子嵌進了木頭裡。

    黑毛竭力掙扎了許久,才終於從它身下鑽出來,眼看著小山貓半邊身體還泡在水下,它搖晃著蹲在粗大的浮木上頭,拍了拍山貓的臉蛋。

    幾乎將那半邊小臉都要拍腫了,小山貓才勉強開了一下眼,失去光澤的眼睛定在了它那張兔臉上一會兒,又軟軟地閉上了。

    黑毛有些急了,跳到它背上企圖把它的兩條後腿從水裡刨出來,小山貓卻突然張口,哇地嘔了一口血!

    黑毛瞪大了眼跳開一步,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它遲疑著將腦袋挨過去,輕輕地,舔開小山貓腰背上一撮濕潤的黑毛----

    那黑色是血染的,在那個猙獰得幾乎看不清哪裡是血肉的傷口中,隱隱露出一截尖尖的木頭頂……

    這樹幹上有一支尖銳的斷枝,由腹到背,穿透了小山貓的身體。

    而它在意識不清中仍舊牢牢地摳抓著樹幹,將黑毛護在它身下,並且更緊地貼近樹幹,防止自己暈厥後黑毛掉出去。

    從來沒有感覺過害怕的滋味的黑毛小畜生,終於兔生第一次地,瑟瑟地發起抖來。

    23、23 黑毛小畜生的番外6

    它想將小山貓從那斷枝上剝出來,剛剛把爪子探入小山貓腰下託了一下,就那濕冷的身體劇烈抖了一下,血從小山貓微開的嘴角緩緩流了出來。

    黑毛慌亂地又往小山貓臉上拍了一巴掌,想讓它別再流血了,然而當然地只起到了反效果,更多的血淌出來,膩膩地粘在樹幹上。

    黑毛低頭去舔了舔小山貓結著血塊的臉蛋,這隻曾將狼精狐狸精熊精踩到嗷嗷吐血的戰無不勝的小畜生,在嘗到這腥腐而絕望的味道時,第一次有了嘔吐的衝動。

    它伏□去,茫然無措地看著四周白花花的水面,望不見盡頭。

    呆了一會兒,它將小山貓毫無知覺的小腦袋,刨到自己的肚子下頭,輕輕地用前爪摟住。

    它在那樣溫潤的陽光下,覺得徹骨的寒冷,而浮木隨著波浪一下一下地搖晃,令它頭腦昏沉,最終渾身疲力地,頭一點一點低下去。

    「嘩啦----!轟!」

    不知道昏沉了多久,越來越近的水聲轟鳴驚醒了它。它恍惚間抬起頭,看見遠處瑩白的水平線----

    已是深夜,月亮漂浮在水天交接的地方,映出一片水波盈盈金光燦燦。就像山貓含著水的眼睛。

    它發起呆來,下意識地就低頭去舔了舔小山貓緊閉著的眼睛,想將那只會動的金燦燦的眸子舔出來。

    爾後那水平線越來越近,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吞噬了知覺,它在昏沉中隨著水波的洶湧而搖搖晃晃,然後在浮木躍過大瀑布邊緣的一剎那,瞧見下面夢境一般的萬丈煙波,才恍若雷擊一般察覺到了死亡的來臨……

    來得那樣輕靈而夢幻,像不用醒來的美夢。

    在無限下墜的前一刻,它死死地摟住了小山貓。去天堂也是要帶媳婦的嘛。

    「嘩----!轟----!」

    ……

    黑毛在冰冷的石上醒來,清晨的霧氣朦朧,微弱的陽光照不透。他睜眼看到遠處一片金色爛漫的花海,他抽筋一般動了一下左手,然後有些疑惑地舉到眼前來----那是跟綠袍子神仙一樣修長的五根指頭。

    他蜷起身體,曲起變得頎長的腿,艱難起身,低頭看向自己懷裡緊緊摟著的山貓。

    小山貓死寂地攤在他懷裡,胸口的斷枝已經隨著半空墜水的混亂或者途中的漂泊而脫離開來,只剩一攤模糊得看不清血肉的傷口。而他的右手還按在那傷口旁邊,一些紫色的半透明絲線纏繞在他的手掌和傷口周圍。

    他疑惑而遲疑地微微移開手,便聽見啪啪波波的碎裂聲,那些透明絲線驀地化了飛煙四散,而小山貓無意識地抽搐一下,腹部的傷口像被抽離了阻隔,緩緩地淌出鮮血與一些碎肉塊。

    黑毛急忙又把手捂上去,然而這次絲毫不見半點動靜,血仍是汩汩地從那洞穿傷口裡淌出來。他慌亂起來,摟緊小山貓徒然地四顧。突然聽見頭頂上方傳來一個尖銳而驚訝的聲音,說著山神廟前遊客常說的山外話----

    「哎喲呀,你不是兔子精嗎?怎麼會撿一隻山貓的呀?你膽子不要太大的呀!」

    他抬起頭去,枝頭上坐著一個貓眼的少年,裹著一身跟小山貓的花色很近的羽毛大衣,蹬著一雙純白的長靴,嘴角帶著血----手上正拿著一隻啃了一半的山耗子。

    黑毛警覺地看著他,並且把小山貓更緊地往懷裡護了護。

    貓眼少年毫不認生地從樹上跳下來,撲通落地,圍著他們轉了兩圈,一捶掌判斷說,「這山貓快死了呀!」

    黑毛看出他沒殺意,並且覺得他比自己家這隻還蠢,遂沒理他,光低頭用舌頭舔了舔山貓胸口的傷,把舔進嘴裡腥腐的血塊吐到一邊。

    「哎,」貓眼少年多管閒事地又一捶掌,「你這得治呀!我幫你們找麻二哥吧,他最聰明啦,他知道怎麼辦!」一躍身化作一團小黑影,原來是只半大的花毛貓頭鷹,撲騰翅膀順風去了。

    小貓頭鷹帶著它磨磨蹭蹭的麻二哥地趕過來的時候,黑毛剛刨完坑。

    他化成人形的手仍舊生著尖銳的指甲,但是持續大力地刨挖還是磨凸了全部的指頭,並且鮮血淋漓。

    然後他將自己懷裡悄無聲息的小山貓推進去,貫徹了自己一貫的理念----媳婦沒用了就刨坑埋了。

    但是趴在坑上頭看了一會兒,他自己也跨進去躺下了,蜷著身體把小山貓摟住----這沒用的小蠢貨這麼黏他,死了要是沒看見他,肯定又要嗷嗷嗚嗚地亂哭。

    他閉上眼聞到了泥土的清香,像幼時餓得瘦骨伶仃時第一次探頭爬出了兔子窩。他沒有感覺到一絲死亡的悲傷,他自認為是沒心沒肺的兔爺嘛。

    他低頭吻了吻小山貓耳朵上那搓軟毛,然後將它腦袋摁在自己肚皮上。

    然後就這麼默默地等死。

    只等來坑上頭「嘁」地一聲,有個略微沙啞的聲音說,「老子當是什麼,原來是只兔子!你這兒刨坑棄屍會污染環境知道麼?你知道什麼叫『污染環境』不?」

    黑毛老不耐煩地又仰起頭,瞧見貓眼少年肩上站著的一隻小小的東西----那是只小巧玲瓏的麻雀。

    那麻二哥一隻爪子金雀獨立地站在貓頭鷹肩上,另一隻爪子掐著一根沒點的香菸湊到嘴殼子邊。

    貓眼少年羞澀而崇拜地作旁白說,「麻二哥在城裡待過,什麼新詞兒都知道。」

    那麻二哥一扇翅膀落到地上,身影一閃化出一位圓眼珠單眼皮的瘦高青年,一隻手掐著煙,大咧咧地往小山貓身上探了探,果斷說,「沒救了。」

    黑毛啪地一巴掌扇開了他的手。

    「喝喲!」那麻二哥看著手背爪印一瞪眼,「你這兔子還挺凶!得了,愛怎樣怎樣,老子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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