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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31:38 作者: 曲終歡
季仲遠跑回去拿了個筐,季伯山放水的時候,他就在出水口等著,用筐瀝水,被衝下來的雜魚和泥鰍一條都跑不掉,等到放了一陣子水,他便跑去稻田裡,伸手就能摸到泥鰍。
季家偶爾也會從田裡摸泥鰍吃,這會兒稻田裡泥鰍不算太多,季仲遠摸了半筐就再摸不到了,轉而換了個筐,去撈田螺。
稻田裡的田螺又大又肥,笨拙地拖著身子在爛泥里蠕動,季仲遠一手一個,撈到就往身後筐子裡扔,不一會兒就堆了半筐。
他家水田賣了不少,只剩六畝,雖然在後市看著不少,但是在這個生產力低下的年代,確實不算太多,虧得今年天氣好,水稻畝產才高些,但也不夠全家人果腹,更何況還要挑著好的拿去鎮上賣掉,換些銀錢買棉花過冬,日子這般緊巴,季伯山見著弟弟玩撈田螺玩得起勁也沒說什麼,對他來說,弟弟只要不偷了錢去喝酒就算好的。
走完六畝地,季伯山放水清田累得半死,季仲遠撈了兩筐田螺,半筐魚也累得夠嗆,兩人歇了會兒,中午吃了些家裡帶的豆麵餅子果腹,卻也只能稍微安撫一下腹中轟鳴,兩個壯年漢子肚子連底都沒填上。
好在今晚家裡能吃些雜魚泥鰍,還有田螺。
天色已經不早,兩人趕緊背著筐回家去,季伯山干慣了力氣活,主動背一個筐拎一個筐,只讓季仲遠背最輕的裝雜魚泥鰍的筐,一邊走著,季仲遠說道:「明年種稻子時往田裡放些魚苗吧,鯽魚鯉魚都行,收稻子時就能吃上稻花魚。」
季伯山笑道:「也行,就怕魚啃稻子。」
季仲遠道:「不會的哥,稻田裡的魚可肥,魚排泄的廢物還能作肥,省的施肥了。」
「成,那等明年先拿一畝田試試。」
他到底不敢把六畝水田裡都放上魚,畢竟這幾畝田管著全家的口糧,一旦出了什麼問題,全家人都得喝西北風,他們挨了好多年餓,實在是餓怕了,把糧食看的比什麼都重。
季仲遠也同意,他也沒有說不同意的資格。
兩人先經過麥場,常小惠帶著季雲朵正在收前兩天晾的稻子,這會兒都曬乾了,得趕緊收回家搗成米。
兩個瘦小的女人彎著腰忙忙碌碌,看的季仲遠一陣心酸,一個時代好不好,就看有沒有女人的歡笑聲,一個家庭好不好,就看著家的女人臉上有沒有笑,無論從宏觀還是微觀來看,女人的幸福都是極其重要的。
這倆女人----其中一個還稱不上女人----瘦瘦小小,衣服洗得發白,袖口打了補丁,怎麼看都不像是過得好的樣子。
季仲遠嘆了口氣,由衷道:「哥,咱們得加把勁了,得讓咱家的女人們都過上好日子。」
季伯山頗為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弟弟,做夢也沒想到這樣的話會從自己的混混弟弟嘴裡說出來,心中也是暖意一片。
「行,咱爺們得支棱起來。」
兩人跑過去幫著收拾稻穀,兩個女人見他們背著的筐滴滴答答漏著水,都好奇地跑過去看,見著泥鰍雜魚和田螺,眼睛裡都放出了光彩。
特別是季雲朵,她才十二歲,打出生幾歲剛記事兒家裡就遭了難,幾乎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從小就吃不好穿不好,人長得又瘦又小,只一雙大眼睛布靈布靈地在小臉蛋上閃爍,顯得很有靈氣。
這會兒看見吃的她幾乎都要流下口水來。
收拾完稻穀,四個人高高興興回家去,路上見著幾個村民因為一點稻穀鬧起來,都說自己的稻穀少了,被對方拿了,鬧的不可開交。
季仲遠感嘆時人生活不易,卻不知他家少有這些麻煩,完全是因為他這個打人往死里打的村霸鎮場子,沒人敢打他家主意。
不多會兒就走到了家,樊雨花正在堂屋裡做繡工,她眼睛不太好,做一會兒就得揉揉,見著幾人回來了,便放下手中活道:「鍋里熱著菜糰子,你們去取了吃。」
菜糰子是芹菜葉和著豆面做的一種吃食,樊雨花在裡面放了些鹽,這就讓難以下咽的菜糰子稍微有了點鮮美的味道,菜糰子能吃飽,但太素,怎麼吃都覺得肚子裡少點什麼。
季仲遠把筐遞給她看:「娘,我和大哥摸了些魚和田螺回來,晚上咱們燉魚吃。」
樊雨花連忙跑來看,見著那麼多泥鰍雜魚,笑眯眯道:「還是我家仲遠有本事,第一次下田就弄這麼多好東西回來,今晚娘都給燉了,全家都能吃飽。」
又看見兩筐螺,說道:「這東西不頂餓,留下一小籃子用辣子炒了做個菜便是,趁著日頭好,你倆背去鎮上賣了吧,換些銀錢再給我買點紅色的線回來。」
她想了想又叮囑道:「路過北山村在徐貨郎家買就行,可別在鎮上買,貴著呢。」
「好嘞。」
兄弟倆雖然很累,但年輕人身體好,稍微休息一下就又能上路,兩人各吃了七八個菜糰子,喝了些水,挑了些不太大的田螺裝了一籃子留在家裡,大的好的要拿去賣掉,小的可賣不上好價錢。
兩人一人背一個大筐從家出發,一步一步走到鎮子上要路過四個村子,路途十分遙遠,等到了鎮上,季仲遠原以為自己的腳會斷掉,然而卻只是有點疲累,不得不驚訝於這身體是真的牛,想來是常來鎮上買酒喝,走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