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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22:35 作者: 文檀
沈婉垂眸,在無人發覺時,自嘲輕笑。
想到那時夙夜不寐的瘋狂,修復《靈語》後,她浸在書閣中觀閱所有巫術書籍,到頭來卻一句話沒用上。
離開代國後,她才知曉議事結果。
巫女自知代國地廣人稀,又有內戰,必會被吞併,早有歸附之心。答應與魏國修好,境內物資地域,任由魏國處置,卻提有條件,步六孤部族依舊信奉巫女,不受魏王管束。
同日,溫時書南下修好也有了眉目。
牧衡一行人,則歇於邊境,待事成開戰,才會回到平玄。
這已是沈婉,將自己關在院中的第三日。
她坐於檐下,觀火爐沸水沙沙作響,直到梅落杯盞,清冷的梅香伴隨熱氣直達肺腑,讓她雙眼緊閉。
腦海里浮現著綿延十里的白骨,幾欲作嘔。
身後,傳來柴門輕響,宦官推門而入。
見她呆坐在外,寬慰道:「屋外嚴寒,女郎還請室內入座。人總會有不如意時,奴年少時,也曾精心準備過一事,卻被人忽視許久。日子久了,後來想想也沒什麼的。」
宦官以為她失意,是因心血皆費。
沈婉卻搖頭道:「這些並不重要。我付出不過十日,哪裡算得上心血。我只是難過,將民心所願告知巫女,卻沒能實現。」
「我生於卑微,經歷困苦,深知百姓不易,終於有機會為百姓做事,卻不了了之,還因此博得才女之名,回到平玄會被王上封賞,我實在無顏面對,心痛至極!」
話到後頭,已能聽出哽咽之情。
她聽聞身後腳步聲,忙道:「別再往前了……我現在狼狽不堪,更無顏見任何人。」
女郎挺拔的背,漸漸有癱倒之意。
身後的聲響,卻沒有依言停下。她匆忙回頭,見到的卻不是宦官。
牧衡將她扶起,望著她含淚的眸,鉗制住了她的下巴,讓她無可躲避。
「沈婉,看著我。」
女郎卻輕嘆噘淚,痛苦闔眼。
「求您,不要這樣。我實在是……」
「沈婉。」牧衡沒有放開她,手卻又用力了一分。
「你聰慧至極,一日復原《靈語》,當配才女之名。奮不顧身,而殉國家之急,當得王上封賞。而民心所願,已傳達至掌權者耳中,有人依言而行,就在你眼前,又為何不看?」
「又為何要避?」
「我聆聽了百姓的心愿,不是嗎?」
他聲聲落於女郎耳中,宛如驚雷乍現。
在她睜眼的霎時,他又逼近一分,藥香充斥在沈婉的鼻間,將寒梅香沖淡。
「還有我,你何故至此。」
話音落下,寂靜的寒夜裡,沈婉眼中氤氳,在這一刻,終於轟然而落。
第10章 寒月明
「我沒有避……」
沈婉低掩眉目,不知如何解釋。
她不欲展露脆弱,但她的確心有逃避,卻還出口成謊。
一時,她情怯難堪,不再落淚,只是不敢再看他。
牧衡鬆開桎梏,沒動分毫。
兩人離得極近,她在極力隱藏著脆弱,眉宇間懼是愧疚。
牧衡沉默須臾,將六星珠放於她的手中。
沈婉不解,只覺手中物沉重,六星在她手中急轉發燙,好像在昭示什麼。
「亭侯?」
「沈婉。」牧衡望著她,嘆道:「民心所願,萬重艱難,你又豈會不知?南斗六星主生,你闔眼感受它,它在向你傳達生的跡象,你的所作所為並沒有錯,被天道所認可。儘管路途坎坷且遙遠,但你也改變了澤山,往後還有許多機會,又何必妄自菲薄。」
「慧極必傷,不要再想了。」
沈婉聞言,雙手抖得厲害,囁嚅良久,頻頻搖頭。
「我不能……我再卑微不過,怎會感受到上天指引。」
「民為國之根本,又怎會卑微。」
牧衡沒給她再反駁的機會,覆蓋住她的雙眼,另一隻手與她緊握六星珠。
「聽話。」
黑暗中,沈婉惶恐至極,可當他的手愈發用力,溫度從掌心直達肺腑,不曾擁有的感覺在她腦海中不斷徘徊,忘卻了愧疚痛苦,好像冥冥中有人在與她對話。
她仔細去想,卻見到了站在城牆上的牧衡。
意識中,忽而有了他的聲音。
那是他在城牆上的想法。
「獨守空城並不可懼,唯嘆平生所願未能達成,我自知性命不久,若天道開恩,請讓我陪伴黎民再走過這一程。」
沈婉倏地睜開眼,在他移開手掌後,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他在那時,都不曾放棄志向,她卻因《靈語》一事,暗自糾結良久,甚至一度喪失前行的勇氣。
「亭侯也能感應到嗎?」
「我不得窺視,這是天道給你的感應。」
牧衡放開她的手,拿起已經平穩的六星珠。
「為何要這樣看著我?」
沈婉不知從何說起,收回視線,對他一拜。
「亭侯良言,我謹記在心。可澤山改革,全仗亭侯,我仍對代國百姓心存愧疚,我得到了想要的,卻沒能幫到他們。哪怕位卑,但一生之長,我會竭力彌補。」
牧衡沒有追問她的感應,見她明眸中的堅定,忽而笑了。
「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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