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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22:35 作者: 文檀
「女郎有所不知,代國政權被拓跋氏與步六孤氏瓜分,朝中願與步六孤氏修好。若女郎能修此書,必得王上重賞,可解我軍之困。」
沈婉聞言心中多有思索。
魏軍抵達邊關半月,從未有過任何音訊,兩國間持續貿易,不似開戰,教她無法琢磨。
她不懂軍事謀略,只盼魏軍能勝,父兄安危可保。但宦官人微言輕,怎會知曉政事,想必這話有人授意。
沈婉垂眸,腦海浮現種種,留存的只剩牧衡一人。
「那就這本吧。」她頓了頓,忽而抬頭問道:「我在此處修書,能否見到亭侯?」
「亭侯忙於朝政,各處官員下值後才有閒暇,女郎若有要事,即可讓奴傳達。」宦官聽命行事,並未多想,將書小心翼翼放於托盤上。
兩人行於偏殿,沈婉三次淨手,才得以翻開《靈語》。
書中所記,關乎玄學、巫術,沈婉雖有學識,卻覺晦澀難懂,半日下來,費勁心力才復原部分模糊不清的文字。但到後面,明顯有殘缺語句,沈婉只得停筆。
已至申時,宦官道:「女郎不必著急,修書一事少則幾月,多則十年都是常有的。」
偏殿內燃著薰香,女郎看著上升的煙縷,仔細琢磨著宦官的話。
她並不知修書需要耗費許久,直到翻開書籍才知曉僅憑她的學識,無外乎是將能看清的字抄寫一遍,殘缺不全的難以補全。宦官言此書可解魏軍之危,又不似著急要此書。
寒香陣陣,沈婉思索許久才問道:「若不急,亭侯為何讓我擇此書?」
宦官彎腰道:「女郎聰慧。亭侯曾吩咐奴,若女郎問起,實話回答。」
「此書為代國巫女傳承,待貿易結束,此書便是重中之重,交予巫女後,即可與拓跋氏開戰。女郎應該知曉,遼東牧家,世代尚玄學,此書已被亭侯復原。若女郎半月內實在無法復原,可參考復原本謄寫。」
一席話說完,沈婉靜湖般的眸子泛起波瀾。
偏殿裡霎時靜謐,她緊盯著宦官一言不發。想到的是離開寧縣那日,牧衡與她說的話。
博才女之名,受人尊敬。
若她願意,他能相助。
宦官被盯得不自在,忙道:「女郎……奴只是奉命行事,就算謄寫,王上也會重賞你。若實在不喜這般,女郎也可自行嘗試。」
沈婉偏過視線,挺拔的脊背幾近顫抖。
不是牧衡的錯,他盡力相助,選擇卻在她手中。謄寫她做不到,就算最後她沒能復原,牧衡的復原本還是會交到巫女手中,不會影響魏國大事。
她心中酸澀,今日之前,原以為修書不會過於困難,誰知剛開始就已碰壁。她不願受士族鄙夷,也不願行作弊之事,無力感卻讓人難以忽視。
「亭侯復原,可曾翻閱書閣書籍?可與他人交流?用多少時日得以復原?」
宦官一怔,半晌才道:「巫術與推演之術有相同,也有不同。亭侯那時衣不解帶,翻閱眾多書籍,倒不曾與他人交流,用了十日復原。」
沈婉望向他,繼續問道:「宮中除卻亭侯,掌觀星、推演的官員在何處?我可去得?」
「太常所官員,掌天時星曆。修書者,除卻不得參與政事,不得行走後宮,其餘官員都應相助,女郎均可去。」
宦官隱約猜到她所想,還是問道:「女郎可是要自行嘗試?」
沈婉輕應,沒再問話。
她比不過牧衡,卻想再試試。
沈婉步入書閣,尋找了所有記載巫術的書籍,將《靈語》中晦澀難懂,同時殘破不全的段落記下,打算等太常所官員明日上職,再仔細詢問。
偏殿中堆滿了書籍,她忘卻了時辰,一頭扎進書海,不聞書外任何擾亂。
殿外寒月當空,細雪堆滿竹林,簌簌吹進玄衣。
牧衡自外走來,望著窗欞上的身影早已停下腳步。
「她知道了?」
宦官道:「如亭侯所言,女郎很快猜到,也不願謄寫。」
「進展如何?」
「十分艱難,女郎不懂玄學,術語都需尋找解釋。」
牧衡聞言,沉默須臾,摩挲著手中的六星珠。
再開口時,已轉身往外走去。
「你且告知她,太常所內每晚有官員在值,夜中無事,最適合探討玄學。她若有事尋我,算不得作弊,我也是在朝官員。」
語畢,他又停下腳步,吩咐道:「衣食住行,不得苛待,她手上生有凍瘡,恐會耽擱進度,明日尋醫者醫治。」
沈婉來到太常所,已近亥時。
當值官員為太史令,掌天文曆法之責。見有人前來,十分驚愕,觀她樣貌不俗,又是女郎,初時還以為是宮中嬪妃。但穿戴又無品階,觀察許久才讓進來。
「女郎何處來?又有何要事?」
「我在宮中修書,遇到不解難題,特來請教太史。深夜叨擾,多有得罪。」
她這樣說,太史令不好拒絕,冷言問:「何書?」
「代國巫女所作,《靈語》。」
官員聞言,闊步向她走來,面色緊張。
《靈語》一書,太常所官員無不知曉,想了解鮮卑巫術者比比皆是,卻因此書珍貴,始終難以查看。
「你不曾誆騙於我?」
沈婉未答,宦官卻道:「李太史②,女郎修書乃亭侯下令,儘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