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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29:47 作者: 夏天的綠
于是之後總督府的客廳里便出現了頗為好笑的一幕,一個個在外面也算是能呼風喚雨的人物,現在卻像是小小蒙童一樣,一板一眼地抄寫著一份記錄。生怕抄錯了,或者弄髒弄亂了做範本的禎娘那一份,真是格外小心格外慢。
等到抄寫完畢,再看外面的天色,也差不多到了晚飯時分。這也是禎娘估量著來的結果,不然哪裡有那樣巧合,正好是這個時候事完——又因為禎娘是年輕女東家的關係,客氣地虛留掌柜的們吃飯,自然是每個人都婉拒了。
等到掌柜的們結伴出去,苗修遠忽然見到有些匠人在園子裡忙碌,頗有些奇怪——這些人既不像是在修剪花木,也不像是要在園子裡增添一二景。倒像是那些開礦的人在開礦之前做測量挖礦井一樣!
劉文惠一眼就看到苗修遠瞥了一眼園子角落,不要這位老朋友問,而以苗修遠的性子,應該也不會問!他就是自己主動纏到了苗修遠身邊,道:「那些人昨日就來了,是在總督府里看地方,打算挖一個冰窖藏冰——這必然是為了東家了,只是不知道要如何成行。你知道的,呂宋根本沒得冰凍的時候,那又藏個什麼冰?」
第169章
金陵, 六朝古都地方,文學之昌盛, 人物之俊彥, 山川之靈秀, 氣象之宏偉, 只怕無有其他地方可與之相提並論。這裡有煙雨樓台四百八十,佛寺廟宇三百六十 ,至於秦樓楚館、花船私寓何止四千八百呢!要知道秦淮河畔艷幟高漲, 名頭正旺呢!
這金陵到處是熱鬧繁華去處,不過要說最是人氣旺的, 當然還是秦淮河畔泊滿了花船的碼頭。這裡可以說是商賈往來之所,車輛輻湊之地, 周遭有不下三十二條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樓。
每日不知道多少南下北上的行商,並年輕小後生在這裡消磨——雖說他們是拿粉頭們做玩物, 殊不知那些花名在外的姐兒也把他們做猴兒消遣。三言兩語幾下作態就勾住他們, 弄得他們每日如火山孝子一樣在花船廳堂里等著, 倒不是她們遷就嫖客, 而是嫖客奉承她們了。
這一日, 南京衛所指揮使張大人就已經在金陵大有名氣的花船麗春閣外頭候了許久,只是為了見一見麗春閣的頭牌紅姐兒小紅袖。這位姐兒才在最近的花旦評理當選做秦淮小八艷,風頭正盛, 那些常在風月里打滾的哪個不爭先結交她!
只是她這個姐兒,容貌倒還在其次, 至少在秦淮小八艷里算不得出挑。如今能在秦淮小八艷里都紅的一時無兩,全靠著她的聰明,格外會挑動人心!
譬如說這一次張大人來麗春閣,她卻只是讓人等在外頭,告知接待的龜公:「爹,你去與張大人說,只說我今日有客了,直到晚間之前都不得閒。若是張大人等得就且等等,若是等不得就先家去罷,讓他恕個罪,我這裡怠慢了!」
其實小紅袖此時還沒有接客,不過是這麼一說,為著一會兒拿喬罷了。那龜公也笑地心領神會,與她道:「姐姐你也有分寸些,可別得罪這些老爺。他們還想著姐姐你,自然不會拿姐姐怎麼樣,只是咱們這些人就有的苦頭吃了!」
後面小紅袖果然又來了一客,此人是從川廣販藥材來金陵的行商,據說本錢極大——這倒是容易看出來!從這些日子他常常出入麗春閣等頭等的花船就知道了,這些地方去一回最少也要十來兩銀子開銷。若是點了小紅袖這樣的頭牌紅姐兒,那花費就根本沒得限度了。
這些行商最是分三六九等,有那些一趟幾萬兩銀子本錢,好時機能翻倍賺利潤的闊人兒。也有那些一個伴當小廝都沒有,隻身掛著一個褡褳,背著一筐貨物,捎帶著別人販貨的。前者當然是揮金如土,後者則是緊巴巴,一兩個錢也要計較著使。說的都是行商,其實是完全不同的了。
這位川廣藥材商姓趙,因在家裡行二,人都叫他趙二郎。他本身是個風月里的老手了,來了秦淮河這胭脂河畔,焉有不及時行樂一番的道理。加之這一回販貨運道好,實在是大賺了一筆,便格外大方起來,實在是粉頭們最喜歡的孤老!
小紅袖自然知道他,與他還在另一道席上見過,知道這是一個揮金如土的,當即讓人把他請進來,自己則是進了裡間梳妝打扮一番——他們這樣的人過的是晚生活,天亮的時候才歇息,所以每日都是午時以後才見起身,這個時候她本就是在收拾,如何能直接見客?
那趙二郎自然知道這些,安心坐著稍待,不過一會兒,小紅袖出來。只家常挽著一窩絲杭州攢,金縷絲釵,翠梅花鈿兒,珠子箍兒,白玉絛環,紅寶石墜兒,上穿著一件白綾立領對襟襖兒,下著紅羅裙子,打扮的粉妝玉琢,當下道了一個萬福。
這趙二郎不是一個人來的,陪客還有一個幫閒,是在金陵認得,與他聯繫過生意的。按著花界的規矩,來客帶的客人可不能幫嫖同一個粉頭,於是就有麗春閣另外一個名叫小玲兒的姐兒過來一起作陪。
待四人各一角在桌旁坐下,有小丫頭泡出茶來,小紅袖、小玲兒給兩人每人遞了一盞,陪著吃完了一盞茶。然後立刻就有十分有眼色的小茶壺抹乾淨桌兒,收拾好了一併擺放案酒、佳肴,正準備開席。
於是菜獻時新、酒過三巡,四人好生樂了一回。後頭待殘席收拾了,又再次安排酒上來吃。而小紅袖、小玲兒兩個,一個彈琵琶,一個彈月琴,還有一個小紅袖的小丫頭,不上十三歲,在旁執了紅牙板應和。三人一起一邊奏樂,一邊唱了一套《雙橋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