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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29:47 作者: 夏天的綠
    然而知道了也沒什麼用,資本大的就是更有力量。他要麼就當作什麼都沒看見,反正人家買賣甘蔗是你情我願,你想管也不能管。要麼就是像對方一樣,也下定金,至少在今年還沒有被對手搶走的蔗農手上下定金。

    聽起來很容易,也是應該做的,不然要看著自己的地盤被人家一步步鯨吞蠶食嗎?但是事情沒有那麼容易,即使只是給錢而已,然而給錢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件事難就難在真金白銀,誰沒事會在手上留存那樣多的現銀。

    或者乾脆說吧,對於他們這些在高速進展的商戶來說,手頭的錢永遠都是不夠的。這是一個好時期,這個時期的商人眼裡處處都是機會,在這個時期把銀子積攢起來儲存是最愚蠢的主意。而只要過了這個時期,成功的商戶就會成為一方巨賈。

    但是那是之後的事情,楊守志身處其中最終只能與和自己一同做生意的兄弟道:「我們各處用錢都是緊張的,去歲賺的錢都用來給糖寮添置傢伙和置船了,手頭上的銀子只有買進甘蔗的。現在揀著還沒有被人定走的人家收甘蔗,再剩下的能下幾家定錢?」

    而且他心裡清楚,能夠使這種手段的都是什麼樣的人。其他的不說,至少資本一定打,因為這個法子用的就是以本傷人——我資本大,有的是閒置的銀子!現在定的人家還少,然而人家只會越定越多,這樣抬起來本錢就越大,能夠一樣操作的人就越少。這就是靠著銀子,活生生把別人從這一行里擠出去。

    最終也沒有辦法,好歹有幾個同族還算仗義勻給了他一些甘蔗,只是不多,因為他們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響。同時,這甘蔗當然也是多花了錢的,畢竟這就是生意,同族情誼歸同族情誼麼。

    然而事情不是這樣完了,等到今歲的糖榨煉出來。他就帶著自己兩條船趁著西南風北上——從這可以看出他身家不錯了,要知道棉湖幾乎人人家裡都從事和糖有關的工作。每到西南風的季節,誰不想有自己的船北上,一條船就是一船銀子啊!

    但是即使是棉湖屬賦予的城鎮,也沒有人人家裡都能置船。只有有錢人才有自己的一條船甚至幾條船,一般人家都是好幾戶合夥有一條船。若是這樣合夥都做不到,那就給人做水手或者船長。

    做水手和船長也是沒有工錢拿的,或者說他們的工錢不是銀子,而是船艙里的艙位!身為重要的船長,在船上的報酬是兩百擔貨物的船艙艙位,他自可以買進自己的貨物乘著船北上再自己賣掉。至於水手就少的多了,只有大約七擔左右的艙位。

    楊守志的船上也都是這樣僱傭來的船長和水手,當他們一起到達浙江的時候拿出了一部分糖打算換取棉紗。這種棉紗可以在北邊賣掉,也可以帶回家鄉織布染色。潮州有另外一種名產藍布,就名為潮藍。他們這一回船上,還有人帶著潮藍呢。

    但是售賣途中很快發現了問題,之前有一些算是很穩定的客戶,竟然也沒有來。只有一個還能解釋,三四個總不能說巧合。再去問一起結成船隊來的其他同鄉,果然,每個人或多或少少了穩定客戶。

    同幾個同鄉商議,楊守志就道:「這絕不是巧合,我之前在家的時候收甘蔗就察覺到了不對,定然是多了一個同行。這人一定本錢十分厚,還不是潮州人,不然我們哪裡有不知道的。我曉得這一定是一個厲害角色,但現在看來還是低估了,居然這樣快已經影響到了這邊。」

    是的,是影響,而不是決定。禎娘這是第二年出貨,比第一年多了許多。只是再多,相對於整個糖貨市場來說又是小巫見大巫了。禎娘這邊透過本地糖業協會很是拉走了一批要貨量大的客戶,卻不能說霸占了市場。

    實際上更多原來買不到糖,或者買不到足夠糖的賣家冒出來了。他們實力沒那麼足,拿貨量不是那樣大,生意因此做的有些慢。不過這些棉湖糖商,包括楊守志都還是陸陸續續出手了足夠量的糖貨。等到買進貨物後就再往北走,至於在天津的經歷,當然和在浙江是一樣一樣的。

    所有人這一回帶著貨物和銀子回來,中間沒有遇到什麼風浪,一直平平安安,但是卻沒有人是笑著的。大家都道:「這一回可是糟糕了!有一位大豪商看中了糖業生意,已經插手進來了。事到如今人已經影響到我們了,而我們竟然還不知道同行是誰!」

    有些悲觀的還道:「這一回是沒得機會了,遇到的可不是硬茬子!這絕不是小打小鬧就可以造成影響!都知道糖業的盤子還是挺大的,等閒多一個同行我們能察覺?而且人一定是新做這一行,而新做就能這樣,以後做熟了,那還得了!」

    也有一些心態正的,譬如楊守志就道:「也不是這樣想的,這世上也沒有一個人把生意做完了的道理。憑他做生意再獨,他來吃肉,總要與別人留口湯喝。我們做好我們自己,潮州糖是一塊金字招牌,總不至於沒飯吃。」

    更有一些更積極的聚攏許多親朋道:「其實這也不算什麼,難道因為人本錢大就一定能勝過我們?要是什麼都靠本錢說話,那世上就沒有白手起家的了。況且我們一個或許不能贏,擰成一股繩,到時候共進退,也不怕他!弄不好還能吞了對方呢!」

    禎娘正和劉文惠商議事情呢,她哪裡曉得有人在不知道她就是新崛起糖商的時候對她或悲觀或樂觀或平和。實際上等到潮州的風聲傳過一點點來的時候,她正在和泉州興業錢莊的張管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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