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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29:47 作者: 夏天的綠
屋子裡頭燒著地龍,本來就暖和。又因為禎娘懷孕,今天更沒人放鬆。現在禎娘是腳底下湯婆子,手上小手爐。有一點不夠熱了就有人要換新的。這樣暖暖的,脖子上還翻出一圈潔白的毛絨,只覺得臉上也是暖的之所以讓周世澤覺得手不夠暖,大概是因為剛才露出手腕把過脈罷。
這樣的禎娘覺得自己都糯糯的了,像是一塊火上烤軟了的年糕,渾身也軟的不想動。於是沒有起身,手指頭都不動彈一下就對周世澤道:「你慌什麼!女人家懷個孩兒是什麼大事。」
禎娘卻不說她昨日的驚嚇周世澤聽了卻不買帳,他圍著禎娘的床榻打轉,好似不知道往哪裡下手。伸伸手才道:「我慌你啊!世人都曉得婦人生孩兒不是大事,那是因為那是人家婦人生孩兒。你是我夫人,我當然著緊。」
說著又湊近了看禎娘,他又看得出什麼來。只起了身,和宋醫官到一旁說話。宋醫官能說什麼,禎娘本就還好,當然是照實了說。過後又道:「我那裡有一本專講婦人懷著身孕時候的種種忌諱的冊子,原是一位婦科聖手編纂的,後頭又有人添了些,我回去後讓我徒兒送過來。」
這本冊子到底是醫家的書籍,並不算什麼流傳廣泛,因此一般人家也不買他。但是宋醫官行醫多年,覺得裡面說的極好,因此遇到那些第一回懷孕的婦人總是奉上一本,這樣能知道的全面。
周世澤真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聽,奈何不懂這些,保養調理什麼是和他平常有什麼關係。譬如宋醫官這樣常來家的大夫,家裡上上下下都熟,只他像是沒見過人家。不過最後說的他就懂了,只要照著書上做就好了麼!
放下原本的如聽天書,周世澤趕忙道:「勞煩大夫了,也不用麻煩小大夫。待會兒家裡小廝送大夫家去,至於書籍也就一道取來就是。只是一樣,這樣的冊子煩多給幾冊,好讓內子身邊的人和我都能看到,做事好有參照。」
周世澤不知道宋醫官,宋醫官卻知道周世澤。人家年少成名,沙場上一股子兇悍是很有名的。如今當著四品守備就更不得了,宋醫官常在他家走動,怎麼能一點不知他。只是這時候周世澤和他知道的全不同,不過也不稀奇,宋醫官見得多了。世上多少強狠男兒,遇到妻子就軟了,再遇上妻子懷孕,就是化了也有。
於是拱手不說,再叮囑了幾句禎娘身邊的丫頭,這就要告辭。周世澤讓人把診金加厚一倍,然後指派了一個小廝,道:「你送先生家去!到了先生家帶著先生給家裡的東西再回來。」
送走了大夫,旁邊的人也有眼力見兒,哪怕是禎娘如今身邊缺不得人照看不能大家出去,也都盡力站的遠些了以往這樣周世澤就該湊近了禎娘親親昵昵了,今日卻不知道怎麼了。那種不知所措,來的遲些,但到底是來了,周世澤一下竟不知道接下來怎麼做。
然而周世澤終歸是周世澤,想不清楚的時候便直接去做就好,當初這個媳婦兒是怎麼到手的,他的性子就是這樣啊。不管怎麼說,先把禎娘抱在了懷裡,一手放在了腦後,另一隻手輕輕在禎娘脊背上撫摸。
禎娘在周世澤覺得不知所措的時候,大概是被感染了罷,於是也不知道做什麼起來,莫名的心慌。然而這時候周世澤在兩人說什麼之前先付諸了行動,禎娘覺得原本的慌張就這樣淡了。
「這不是哄小孩兒一樣啊。」禎娘忽然生氣地說,只是她雖然這麼說了,行動上卻沒有不喜的樣子。若是她真生氣了,無論如何先要把周世澤推開的。說穿了,和這句話相當合襯,她就是突然有了小孩兒脾氣。
周世澤卻像是忽然脫去了平常有些沒長大的樣子,像個真正的當家男子漢。沒有真因為禎娘的話動一點點,沒停頓地拍了拍禎娘的脊背,親了幾口禎娘的鬢邊,小聲道:「並不是哄小孩子,小孩子怎麼會生小孩子。」
之後的禎娘從臘月到正月,不要說有什麼行動了,就是床鋪也很少下來。周世澤眼不錯地盯著她,似乎是連她一日走了多少步路也有算計直到過了調理期,又有宋醫官在旁說過,孕婦也該多多活動,不然難生產,她這才行動多些。
這時候其實也才三個多月,禎娘穿著衣服一點也看不出身孕。只是周世澤偶爾在被子下只隔著一層中衣摸一摸,才能察覺肚子真是比以前鼓起來一些。這讓他心中格外不同在最開始一點自己也說不清的複雜感情之後,隨著這株幼苗一點點成長,他忽然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那大概是就是他從來都不知道,也沒人教過他的父親的感受。他想起他的少年時代,和其他軍戶子弟不同,父親雖然不如一般軍中男子健壯,不能帶著他習武騎馬。但是他生意做得極好,每回大家都是稱讚艷羨的,這已經讓他足夠為父親驕傲自豪了。
因此在旁人來看,最該是一頭倔驢,少年時候與家裡老子鬧的不可開交的自己,不僅從來沒反駁過一字一句,還直接把父親的交代每一句都當成是金科玉律。雖然現在看來父親相當睿智,沒有一句說錯了,但那時候看是相當反常罷。要知道衛所子弟裡頭倔種好多,哪個家裡沒有一陣雞飛狗跳。
所以父親對於周世澤來說是什麼,是該讓孩子敬仰,撐起一片天地的人。最讓他們獲得別人的艷羨,凡是說起父親都能說話聲大三分。聽起來有些膚淺,甚至近於小孩們互相比較衣裳點心,可周世澤喜歡,因為他當年就是這樣,他的孩兒不能他當年的驕傲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