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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29:47 作者: 夏天的綠
禎娘沉思了一會兒,這才道:「至於紡車、織機之類倒是不用著急,我已經往我娘家去信了,江南那邊有好些的。到時候河解凍了,讓有我家人過來與我送些那邊嫁妝的產出,正好把那些紡車、織機送來。」
這就是禎娘沒把話說全了,旁人只當是江南那邊確實有好用些的紡車織機。然而事實是這些紡車織機都可以說是外邦來的,只是顧家自己在江南造了一批罷了。當時武天明大掌柜是從國外得了更好的毛紡車、毛織機,甚至圖紙都有,回來了就有人接了去,只為了仿製和改進。
說起來也是頗有意思的,這個時代海上貿易貫通世界,技術和機器的流動自然也遠遠快於前代的。譬如紡織機器和技術就是一樣,這時候全世界棉紡織上的進展幾乎是一樣的。雖然大明的棉布號稱澤被天下,還要往國外販運,是世界當之無愧的棉布第一國。但更多是因為織工更加熟練更加多,以及棉花種植更加成規模罷了。
可毛紡織不同,若不是武天明刻意去尋找幾乎主意不到。這就是燈下黑了,人家只看到□□也是往外出口許多精美毛紡織品,便下意識覺得這一樣和別的一樣,人家技術都十分高,至少大家不相上下。既然是這樣,那有甚好瞞的。這才是武天明不只能帶回機器,甚至連圖紙也一併帶回的原因。
要知道這時候的人可不是沒得保密意識——早些年大家還不防備著外邦,隨著海上貿易越發興盛,大家很快意識到這些東西的價值。獨特的技藝可以變成獨特的貨物,那就是錢啊!
禎娘這時候話沒說全一樣是為了保密,保密自家有了新技術。夏來保可以信任,可是在場所有夥計就不一定了。退一步說他們可信,但人多嘴雜,有一個不小心漏了出去又怎麼說?因此禎娘瞞下了這一樣。
只是走的時候夏來保問了一句:「只是有一件事要有個底兒,敢問夫人這作坊到底要辦的多大?到時候要容納多少紡車織機。有了這個數後我才好到手經辦。」
禎娘卻是眼睛都沒眨一下道:「織機是將來要備下三千張以上的,至於紡車還要看信兒——當然一開始沒得這許多,只是地界先要這樣界定下來,免得將來麻煩。」
夏來保在被這數字嚇著的同時,也被禎娘的氣魄折服。如今多的是人辦作坊,類似織場也多。毛紡織自然不如棉紡織規模大,以規模最大的松江棉紡織和蘇州絲紡織作坊做比,也只有最頂級的人家才能做到開上千張織機。更何況自家這可是毛紡啊。
但禎娘卻覺得正因為是毛紡才能大些,如今毛紡還不被一些大家族注意,這才有了空子。自然是自家想做多大就做多大,有錢不賺做什麼!至於棉布和絲綢的生意可是被把持的牢牢的,不說難以擠進,就說利潤也很難和毛紡這樣新興的相比。
——能這麼說其實也只是說明了禎娘真的曾經很想擠進棉布和絲綢生意里去,當然了不是小打小鬧。以如今珍珠顧家的名頭,那樣的小頭也是看不上了。禎娘心裡很清楚棉布和絲綢,特別是棉布,體量可是比羊毛織布好得多。
若是有人問自己毛紡織好不好,禎娘一定乾脆說好。但若有人讓她和棉紡織相比,禎娘也只能幹脆說比不上。這倒不是棉布已經成了主流,如何如何,只是純粹從一個生意人的角度罷了。
只說兩樣便足夠致命了,一樣是毛紡織織物不如棉布來的適用——棉布似乎全世界春夏秋冬都可以使用,而毛紡織織物只能是嚴寒時候可穿,像是瓊州那邊可謂是終年如夏,他們可用不著這個。至此一樣就看出兩樣市場上的大不同了,體量差遠了。
還有另一樣,那便是同樣一畝地拿來在棉花和拿來養綿羊,得出的成果也是截然不同的。前者自然能得到更多紡織所需的紗線,這又是一樣□□裸的對比,最終市場會得出結論——而禎娘心裡已經清清楚楚了。
不過好在禎娘以後也不要同松江那些賣布的大家族比,毛紡織織物自然和棉布不同,和絲綢也不同。獨特的溫暖舒適已經足夠了,更重要的是這一個市場現在幾乎能夠由禎娘獨占,這已經非同一般了。
因為事情一切進展順利,送走夏掌柜等人後禎娘的心緒正是難得最好的時候。便叫來府里周媽媽,想要與他商議今歲春暖以後給家人做新一季衣裳的事情。開頭先問道:「這樣事情原先府里的定例是什麼?」
周媽媽道:「原來府里的規矩是四季換衣裳,每季給做兩身,夏季還多做一身。」
這倒是不薄了,於是禎娘便道:「這樣罷了,就依舊照著這個規矩。只是今年到底是我當家主事的頭一年,不好與家人白過。既然是這樣,給換春衫的時候多做一身,從我嫁妝裡頭出錢。到時候有了帳,你問我身邊將離去勾。」
這是好事兒,周媽媽自然連忙答應下來。然後又道:「還有一件事要問少奶奶,前兩日月錢已經放下去了。只是下人裡頭有個叫小柳兒的小廝,他老娘前日與人嘀咕家裡總遲著發月錢,該不是中間有管事拿去放高利貸了罷。我遣人查了,原來是這小柳兒自己瞞著家人去賭,銀錢上常常不湊手,於是拆了東牆補西牆。這之後怎麼處置?」
禎娘這應該是第一回處置下人罷,先是怔了一下。便毫不遲疑道:「這樣的人是不能留的,誰知道以後會為了一點銀子惹出什麼禍來。只讓他家去,讓家人好生管著。若是管不住,以後再有這樣的,便一家子轉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