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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29:47 作者: 夏天的綠
這時候禎娘正是興致最高的時候, 從一隻手上拔下一隻金釧, 俯著身子倚著欄杆,便往戲台子上扔。她難得眉眼間全是笑意,一點點嫣紅色在皮膚下頭若隱若現。小順兒這個小孩子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 當下就呆呆的。至於周世澤就更不用提了,見到這樣燈火瀲灩, 只覺得心頭有一把火燒了起來。
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是喉嚨里乾渴而不自知了。周世澤定定地看禎娘微微理了理額邊的散發, 又扶了扶鬢邊的小鳳釵,然後就不見了——這是往後去了,戲已經完了, 自然是要走的。
周世澤這時候立刻知道該怎麼做了, 拉著猶自摸不著頭腦的小順兒就去了東風園對麵茶樓的二樓, 眼不錯地盯著東風樓門口。
他心裡既覺得人自然是要從這兒離開的, 又是忐忑的很, 只想著這戲園子若是有別的出口,人往別處去了怎麼辦。又想怎麼不限打聽清楚這東風園的情形,後頭忍不住罵:老子哪裡知道能遇著這個!
這一想又是美滋滋的, 只覺得自己這就是要成親了——也不想想人家知道不知道他呢!
正是這個時候小順兒也回過神來了,噔噔噔地跑到周世澤趴著的窗邊道:「嘿!少爺, 那就是少奶奶啊!可真是好看,難怪你看不上老太太府上給說的親,那可真是差遠了——說起來,少爺知道那是誰家的小娘子麼?到時候好上門提親喱!這事兒定下來,老爺太太泉下有知該多高興!」
他在那裡叭叭嗒嗒,周世澤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只是時刻看著下頭——他自出生起就是千戶的兒子,將來可是做不著小兵,也不知道斥候該何等眼尖警覺,這時候只暗恨沒學會那一手,不然也就不怕漏掉人了。
等到禎娘披著一件大紅猩猩氈盤金彩繡石青妝緞沿邊的排穗的斗篷出來的時候,周世澤就覺得自己是白操心了——她出來了他就見不著別人了,怎麼會漏了去。當下又是莫名笑了,只因禎娘這件斗篷倒是與他相像。這樣的事兒他平常哪裡在意的到,這一回卻偏偏看見了。
禎娘自東風園裡出來,外頭雖有店家屋檐燈籠,也有間隔著點亮的燈台,但如何比得上戲園子裡頭燈火通明。裡頭明亮的燈火透出來,禎娘的頭髮絲在光下也是影影綽綽了,行動間偶爾露出靠色三鑲裙邊妃紅色盤金五彩繡龍,後頭是丫鬟媽媽擁簇著。神色不動,仿佛冰雪仙子,但是又是人間富貴景象,真是清冷又艷麗了。
倒是把周世澤心裡的一團火燒地更熱了些,等到禎娘乘著馬車走的時候,周世澤也只記得馬車前頭燈籠似乎有個『顧』字,然後就是一串車鈴鐺聲音,最後了無蹤跡。
周世澤回過神來就笑出聲,拍了桌子道:「這一回來金陵是來著了,看少爺給帶個少奶奶回去!」
這話是說的響亮,小順兒一慣覺得自家少爺雖然格外不講道理,但真是要做的事情就沒有做不成的,因此也是信了。但是沒想到時候又過去十來日,別說上門提親了,就是是哪家小姐也沒弄清楚!
實在是周世澤把個事情想得容易了,他就是再有能耐也沒經過打聽女子人家啊。況且這金陵又不是他的地頭,這兒他既不認識官面上的人,也不曉得地頭蛇的門道。到頭來唯一能求地著的也只有安應櫸這個侯門出身的上峰了。
他原來沒想過去求上峰安將軍,只覺得顯得自己沒能耐不是,正是死要面子了。不過周世澤到底最講究實惠,一籌莫展的時候就不硬撐著了,立刻到了安應櫸書房——難得的是還做出了求人的樣子,這可讓安應櫸驚著了。
他也知道自己這個下手不打仗的時候多混帳,那就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一般,讓他老老實實求回人多難啊,這可是認得的朋友想也想不到的境況了。因此他真以為是天大的事情,別的事情都暫且靠後,先讓周世澤在書房說話了。
周世澤早先是顧及面子,少年人傲氣又愛惜面子也是尋常,這時候下定決心求人了卻不再扭扭捏捏了,只是一股子理直氣壯。這樣的性子自然不能是吞吞吐吐,爽快道:「前幾日見了一位小姐,是要娶她為妻。」
這樣大剌剌就開口,饒是安應櫸常在軍營里與一幫糙漢呆著的也覺得驚住了,嘴裡一口茶差點嗆著。好容易咽下去了便道:「這事兒,這事兒找我做什麼?早先要與你說親,你自己推脫過,這時候說這個——倒是想想這裡是金陵,怎麼與你說親。」
安應櫸就奇了怪了,別的軍中漢子,就是再粗糙,到了男女之事上也要臉紅的——還越是大老粗越是扭捏。怎麼周世澤就偏與別個不同了,這樣爽快起來,聽語氣倒不是說親,而是替他買些金陵土特產去太原一般。
周世澤聽了安應櫸的話,艱難提醒自己這是自己上峰,自己還整求著人,好懸才沒給出氣死人的臉色。只是撇了撇嘴道:「就是在金陵才找您,在太原我自個兒就辦妥當了——這不是您的地頭?」
安應櫸的意思本是指的周世澤是太原人,讓金陵女兒遠嫁太原實在太難了,誰家肯呢——小門小戶貧寒人家自然不在意,畢竟周世澤也是少年將軍,這是求不來的佳婿。但是安應櫸心裡清楚的很,這個小混蛋眼光可高。或者小門小戶里也能有出類拔萃的,想來西施本也就是鄉間浣紗女不是,但是世間嬌女一般還是在富貴人家的。
也是了,貧寒人家吃飽穿暖就不錯了,哪裡有女孩子可以養護自己,更不要說裝飾了。如此這般,尋常情況自然比不上那些嬌養的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