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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29:47 作者: 夏天的綠
這些可都是極貴重的古董文玩,禎娘這裡不會貪墨,反正都是她自家的,但是中間可不能沒個防備。再加上這些東西自鋪子裡來,出來了都要登上帳目,沒得禎娘給收據可怎麼做帳呢?
禎娘先打開了那大些的包袱,最上頭放著的是一方寶硯,禎娘最愛這些當即欣喜贊道:「原來是端硯名品!是傳世作,這個不用看也知了。到如今端硯有多少坑口了,老坑、宋坑、麻子坑、坑仔岩等,但是說到最好,當然還是首推老坑。只是這爛柯山老坑開採多少年了,早就殆盡!這正是一方老坑魚腦凍。」
禎娘是見過好東西的,一般的並不能讓她讚不絕口,但這方寶硯正是不一般的!自有磨墨使用硯台起,很快就有人發現端石最好做硯,從此開採不斷。有了這樣的事,端石精華越來越少也就是不該意外的了。而這老坑魚腦凍正是精華中的精華——爛柯山老坑本就是最好的坑口,最多名硯出自於此。這其中又以魚腦凍、蕉葉白、青花、天青為自大名品,這一方魚腦凍的名貴可想而知。
魚腦凍的色澤是白中有黃而略帶青,也有白中微帶灰黃色的,是硯石中最細膩、最幼嫩之處。最佳的魚腦凍應是潔白如晴雲,白中帶淡青色或白中帶淡紫色,色澤清晰、透徹。刻硯藝人,一般都把魚腦凍完整地保留在墨堂之中。有魚腦凍的硯石,質地高潔,石質特別細膩、幼嫩、滋潤。這一方硯台也是如此,樣樣好處占盡。
禎娘仔細把玩,只覺得這硯台渾然不見一點刻劃,除墨堂外別處都是潔淨如新,應當是主任十分愛惜,小心保護的功勞。只是這般愛護的,竟有一日也是付與了當鋪,還是死當——禎娘看看自己滿屋子的心頭愛,反而越覺得還是愛些錢財的好,不然這些愛物哪裡得來,哪裡留住!
輕巧地放下硯台,禎娘見下頭拿另外一塊青花布包著,打開來竟也不是凡品——這正是一包李後主的澄心堂。澄心堂紙可是有偌大的名頭的,當初書法董其昌得澄心堂紙時,也只能嘆道『此紙不敢書』。歐陽修也留下『君家雖有澄心紙,有敢下筆知誰哉』的句子,可見一斑了。
這澄心堂紙原是徽州所產,和當地所有的歙硯、徽墨聞名天下,紙張也成為上等佳品。到了南唐後主李煜時,則有李後主視這種紙為珍寶,贊其為『紙中之王』,並特辟南唐烈祖李節度金陵時宴居、讀書、閱覽奏章的『澄心堂』來貯藏它,還設局令承御監製造這種佳紙,命之為『澄心堂』紙,供宮中長期使用。自此之後這徽州佳紙才專門稱之為澄心堂紙。
只是後世這造紙法失傳,再不見當初的神品,只有一些留存下來的澄心堂紙算是讓人窺見。這樣的紙張正是用一張少一張的,難怪都說不敢隨意下筆了,能用澄心堂紙留墨的都是有來頭的東西。譬如李公麟的傳世之作《五馬圖》、歐陽修的起草的《新唐書》和《新五代史》以及拓印的《淳化閣帖》等。
不過雖說造紙法早已失傳,這些年來仿製澄心堂紙卻是不絕的,因此禎娘看的仔細,只怕有誤。這些仿製的大多沒什麼氣候,只有宋代潘谷所造宋仿澄心堂紙極妙,還有詩家贊過:澄心紙出新安郡,觸月敲冰滑有餘。潘候不獨能致紙,羅紋細硯鐫龍尾。難分軒輊,最怕遇到這個李鬼!雖說潘谷所制澄心堂也是文人墨客手中寶物了,但螢火如何與皓月爭輝,只有李後主澄心堂才是上上神品麼!
禎娘翻來覆去查看,最終是笑著道:「膚卵如膜,堅潔如玉,細薄光潤,冠於一時。果然是不辜負這些評語的——只是一件發愁的,得了這樣的紙張也只能和歐陽公一般嘆一句『君家雖有澄心紙,有敢下筆知誰哉』了。真要下筆,只能覺得自慚形穢了。」
禎娘說著就讓將離把快快把這包澄心堂給妥帖收起來,將離一邊考量著防潮防蟲蛀,一邊道:「小姐這麼喜歡,怎麼不先取出一疊略寫幾個字兒?往常憑是什麼好東西,小姐也不是束手束腳到這般,只說這些東西生來就是用的。再珍貴,只是存著,反倒暴殄天物了。」
禎娘手扶著額頭,無奈笑道:「從未覺得將離說話這般一針見血,原來人人說話就是這樣的,只看得見別人,見不到自己。原來我能那般說,只是因著這些東西不夠看重罷了——這包澄心堂不只是喜歡,比起別的它還是用了就少了,實在不忍心,且放著罷!」
禎娘搖著頭不再多想那包澄心堂,而是打開了另一個小包袱。裡頭東西很少,已有一個捲軸,禎娘知道應該是一副書畫了,便親自小心展開,免得不小心有所損壞。禎娘這時候真是格外期待了,若是她所料不差的話,這些東西應該是來自同一處的,不然怎會這麼巧,好東西是一日到了!而藏有前頭兩樣珍品的人,怎樣想著後頭也不該是普通之物。
待到捲軸慢慢展開禎娘就只剩下驚怔了,這竟然是一副展子虔的山水圖畫!禎娘心中一下千迴百轉,只想這個是不是真的,無他,展子虔的畫作留存下來的實在太少,又多得是臨摹本。如今市面上價兒高,若是真品,至少也是七八千兩銀子了,因此更加有人造作贗品了。
禎娘並沒見過一幅展子虔的畫作,只有一幅當世的臨摹作,雖說筆力上佳,也是照著原畫臨摹,而不是一般人只能用別人的臨摹作臨摹——不然禎娘也不會拿這樣一幅畫作珍之藏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