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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藥師無法,咬了咬牙,亂搖頭道:「罷了罷了,我招供了就是,這種破魂丹,因為禁忌太重,我只買了三份,大人不信,就找他們詢問就是了。」
清輝見他終於開口,便又叫他說那三個賣家是何人。
藥師道:「因我有些名頭,有些藥又古怪,也怕出事,所以只招徠舊客。而這種丹藥,統共只賣出三批。第一個人,是京內舞月樓里的大管事,我跟他最相熟。」
上次季陶然追查這種藥,便也查到了舞月樓,也是這樓里的大管事指點去鬼市上找這藥師的,可見不錯。
藥師又道:「另一個是京內有名的富商葛老爺府里的管家。至於最後一個人,雖這幾年向來跟他從來有些jiāo易,只不過他從來並不表明身份,只說姓『千』,不過有一次他付錢的時候,無意中帶出了一片腰牌,我當時看了一眼,卻認得是……」
藥師面上流露不安之色,看看左右,才道:「那像是恆王府的腰牌。」
清輝正等著回答,聽說「恆王府」,心中不由也一跳:「你確信?」
藥師道:「雖不敢十分確信,也總有六七分。」
清輝道:「他們都買了多少藥物,你再說來。」
所有進帳跟售出,那藥師卻都記在一本爛冊子上,先前衛鐵騎將他拘來的時候,將他隨身之物也搜檢了許多帶來,雖看過那一本冊子,卻是西域的字,且寫得宛若天書,旁人是萬難懂的。
當即翻出來,便又把各人分別買了多少分量的藥都jiāo代過了。
藥師稟明後,又道:「大人,小人已經將所知的盡數告知了,原本就是怕這藥惹出禍患,所以只賣了這三個相識多年的人,也都是叮囑過禁忌,何況這多年來jiāo易,也從未出事,哪裡想到這次如此呢?請大人看在我知無不言的份上,從輕發落。」
清輝命人將他帶下。便看主簿的錄供:這青樓的管事已經撇除,從查到舞月樓的時候,這管事就將所買藥物幾何,用了幾何,都一一招認,數目不差分毫。
接下來是那葛姓的富商,即刻命把那管家傳來,當場拷問,立時也招供無誤。
剩下的,便是恆王府的這位神秘客了。
雖看似有些模糊不實,幸而這個「千」姓極為罕見,若這人自以為藥師不知他的身份,大意用了真實的姓,自然便好找了。
清輝回到公房內,正衛鐵騎前來,聽他說罷,笑道:「怎麼我問他,他只裝聾作啞地不說,連要拷打都不肯招認,宛如鋸嘴的葫蘆般。輪到你一問,他就這般乖巧地說了呢?這廝倒也是看人有高低的。」
當即便去查那恆王府的人,果然很快有了消息,----這恆王府里,原本的確有個姓千的長隨,卻是在世子趙濤身邊兒的心腹人。
清輝得知,心中忖度:趙濤跟保寧侯向來jiāo好,若是趙濤得到了這破魂丹,送給了柳縱厚,然後柳縱厚又給了阮磬……
而以趙濤跟柳縱厚的關係,就算贈藥,一定也會將這要命的禁忌叮囑清楚。
那麼問題便是,若此案真的是柳縱厚所為,他到底是故意要害死阮磬,還是「一不小心」忘記告訴他禁忌了?如果是前者,他又為什麼要殺阮磬?
衛鐵騎道:「我本想直接將姓千的帶來衙門,又有些怕打糙驚蛇,你覺著該如何是好?」
清輝道:「我也是一樣想法。先不要驚動他。」
便把自己的推測同衛鐵騎說明,道:「按照這藥丸的線索來看,柳縱厚果然跟阮磬的死脫不了gān系,問題是……他殺人的動機是什麼?」
說了這句,心中卻悄然想到:「當初還疑心阮磬跟宮內舊事有關,差點兒查錯了方向,這一次,卻又給六爺說中了……」
一聲嘆息,微微苦笑。
衛鐵騎咽了口唾沫,摸摸頭道:「他們兩人不是向來jiāo好的麼?如何竟翻臉相殺?再者說,阮磬還是禁軍,難道他就不怕事qíng敗露?有什麼天大的仇恨,要冒著誅九族的罪來殺死同僚?」
衛鐵騎本是因這殺人者的凶頑,一時感慨。
不料清輝聽了,遽然色變:「你說什麼?」
衛鐵騎道:「我、我說……我隨口說說罷了,未必真的誅九族,何況這保寧侯跟恆王府是有親的,若真攀扯九族,連聖上也都……」
衛鐵騎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自笑道:「呸呸,越說越不像話了。」
清輝直直地盯著衛鐵騎,有些不大肯相信,又有些驚心動魄,渾身戰慄。
按理說,阮磬跟柳縱厚是那個關係,兩人不至於有什麼天大仇恨,柳縱厚那樣的身份,何苦如此想不開。
除非,他有個必須要殺死阮磬的原因。而且……讓柳縱厚不怕「誅九族」的恐嚇。
衛鐵騎見清輝臉色不對,便咳嗽道:「我信口亂說的,你怎麼這般模樣……」
清輝不答,反而叫房中伺候的書吏且都退了。
清輝問道:「聖上行獵,要幾日才回?」
衛鐵騎道:「要三日,怎麼了?」
清輝來回踱了兩步,眸色冷幽,心中想:「太子殿下,靜王殿下,六爺,甚至連幾位大人都一併跟隨,京內……」
衛鐵騎道:「清輝,你怎麼了?」
清輝驀地抬頭,道:「我、我有個不好的預感。」
衛鐵騎問道:「是怎麼?」
清輝這一句話,卻仿佛千鈞之重,衛鐵騎催問道:「到底是怎麼樣?」
清輝道:「你派人悄悄地盯著恆王府跟保寧侯府,看他們……是不是有什麼異動。」
衛鐵騎皺眉:「你……」
他們此刻查的自然是阮磬的案子,雖然如今查到了恆王府,但若說為了此案,分別盯著兩府的行動,卻仿佛有些「小題大做」,且清輝的臉色神qíng,竟似萬般凝重。
清輝見他滿目疑惑,便低低喚道:「衛叔叔……」
衛鐵騎一怔,清輝抬手在他手腕上一壓,低低說道:「如今京內可空的很呢。」
衛鐵騎再粗豪,這一句的弦外之音卻也終於聽了出來:「你的意思,莫非是說恆……」
想想阮磬跟柳縱厚的關係,再想想柳縱厚跟恆王府,瞬間緊閉雙唇,也畢竟不敢說出口。
兩人相顧不語,明明是秋高氣慡時節,卻覺著肅殺沉重,幾乎艱於呼吸。
清輝查明了破魂丹這條線後,本想立刻傳柳縱厚來問,可如此一來,必然要牽扯到恆王府,正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誰知又會引出什麼來。
在這皇帝跟文武重臣都不在京內的時機,貿然行事,自是不智。
但若是坐視不理,誰又知道會不會再生出更大的禍事來?
清輝思來想去,正吩咐書吏備轎,卻聽人來報說:「刑部的周爺來了。」
清輝止步,卻見周天水快步走了進來。
天水一見他便笑道:「方才聽你說備轎,是要何處?我來的不巧麼?」
清輝道:「巧的很,我正要去刑部。原來你在,那就好了。」
天水道:「找我是有什麼事?」
清輝遲疑了會兒,道:「我有一件心疑的機密大事,想要找個人去告知父親。」
天水仍是笑眼彎彎,道:「是麼?我也正有一件事要說,不如你先。」
城郊,蘭劍行宮。
行獵的第二日。
清晨,天濛濛亮,因太陽未升,山間的雲霧蔓繞,亭台樓閣,若隱若現,穿行其中,宛若置身仙境。
夜間,趙黼又起來過兩次,一來查看禁軍防衛;二來,牽掛皇帝的「病」,便往皇帝寢殿問詢端詳。
卻得知太子一直都在裡間伴駕……這一夜竟未出來過。
因霧氣濃重,侍衛們幾乎看不清對面來人,趙黼從台階上跳上,冷不防,驚得眾人忙舉槍喝問。
聽見趙黼的聲音,才都鬆了口氣,笑道:「殿下如何又這般早來了?」
這些人卻是才換過一班的,知道先前趙黼才來巡查過,也不知他一夜裡竟睡了多麼點兒,可偏看著意氣風發,毫無倦色,叫人又敬又愛。
趙黼拍拍侍衛的肩頭,便往寢殿去,影影綽綽見殿門口站著幾個人,不知在說什麼。
走近了,才見是王治,正吩咐幾個小內侍什麼話。趙黼道:「王公公。」
王治抬頭,忙躬身道:「殿下來了?」
趙黼道:「聖上醒了麼?我父王可還在?」
王治道:「聖上有些勞累,方才還在困睡呢,太子殿下一片孝心,不忍離開,正在裡頭伺候。」
趙黼道:「我進去瞧瞧。」
王治張了張口,還未出聲,他已經走進殿中,王治向著內侍們揮揮手,轉身跟了入內。
趙黼負手而行,進了內殿,便嗅到一股龍涎香的氣息,混雜著藥氣。
隱約是趙世咳嗽了聲,除此之外,整個內殿再無雜響,靜得有些反常。
此刻王治從後趕了過來,道:「殿下,讓我看看聖上醒了不曾。」
趙黼不置可否,王治已經頭前而去。趙黼皺皺眉,隨在他身後進了內殿,卻見趙世斜斜靠在龍榻之上,旁邊錦墩上坐著一人,正是趙莊。
無端端地,趙黼竟鬆了口氣。
王治上前躬身道:「聖上,殿下來看您了。」
趙世「嗯」了聲,抬頭看趙黼道:「聽聞你昨兒來探了好幾次?」
趙黼行了禮,道:「心裡惦記著,皇爺爺好些了麼?昨兒很該讓我留在這裡伴駕才是。」
趙世道:「太子在也是一樣的。只是很辛苦了他些。」說了這句,眸色沉暗地看趙莊。
趙莊垂著頭道:「父皇言重了。」
趙黼打量一眼,見趙莊臉色似有些泛白,心中疑惑是不是昨夜伴駕勞累了的緣故。
皇帝卻道:「你來的正好兒,朕也正有話要jiāo代,你上前來。」
趙黼忙收回目光,舉步走到榻前。
皇帝抬眸看著他,蒼老微深的雙眼裡竟泛出一抹利色,但卻很快,皇帝閉了閉眼睛,嘆道:「人老了,不中用了。」
趙黼道:「皇爺爺如何竟說這話?」
趙世笑道:「老眼昏花,jīng神也不比從前。難道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