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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雲鬟本無食yù,可又並無別事,只得慢慢地且吃。

    那邊兒曉晴出廳,忽然心中一動,便覷空往書房去。

    到了地方,卻見房門竟是半開著的,曉晴忙跳進去,卻越發大吃一驚。

    原來眼前,那桌上的種種之物,幾乎都被推亂,全無一樣兒在原地的。

    甚至有許多的書冊、毛筆等都落在地上,椅子也都歪七扭八,像是被人大鬧過一場般。

    曉晴轉了一圈兒,驚疑不明,若非昨夜看見雲鬟在此,今兒又看見趙黼,只怕必然要以為是進了賊了。

    當下按捺心頭驚跳,急忙俯身將散落地上的眾物件兒一一撿起來,放在桌上,又把打亂了的文房四寶,桌椅板凳,均都整理妥當。

    回頭……曉晴卻也並沒再跟雲鬟提起此事。更不曾問過趙黼為何會從她房中而出的話。

    這日上午,果然來了兩個部里的人,----竟是給季陶然說中了,眾人都以為雲鬟病了,前來探望。

    雲鬟詫異之餘,見眾人都是滿臉關切,不好直說無恙,只也順水推舟說染了些風寒,已經好的多了。

    幾個同僚便又紛紛叮囑道:「近來時氣不好,主事且要保重身子才是,在府里多歇息兩日無妨的。」

    眾人卻也都知道她的為人,自打進了刑部,若非是有些緊急要事才缺值一兩日,其他竟都是兢兢業業,鞠躬盡瘁。

    雖看似冰玉一般,少言寡語,然卻是個有真才實學,且踏實肯gān的。

    刑部的人起初還懷疑她是借了趙黼或者白樘的光兒進來的,可相處這許久,都知道她的品格,自然心服口服,心中敬慕憐惜。

    好不容易將人打發了,雲鬟卻也有些苦惱。

    本以為辭呈遞了上去,白樘批了後,部里的人自然就知道了,一了百了,誰知竟是這個模樣。

    不過……倒也可想而知,如今眾人因病來探望,倘若知道她遞了辭呈,只怕仍不免過來詢問究竟的。

    想到這點兒,便又想起了昨日在離開刑部的時候,巽風的話。

    當時雲鬟因被趙黼所傷,不敢再多想,只要抽身赴命而已,什麼皇太孫妃之類的話,宛若空中樓閣,耳畔之風,又哪裡跟她有半點gān系。

    巽風說的話雖有些刺心,但他從小兒照料身邊,雲鬟自然知道他的xingqíng如何,正如天水所說,也並不會怪責他。

    但誰又能想到,昨夜趙黼前來,竟又是那種qíng形。

    qíng何以堪。

    雲鬟斂神,只得qiáng打jīng神,吩咐底下,若還有人來探望,就說病的起不來,不便見客,只都叫好生辭了就是。

    豈料過了晌午,卻又來了一個意料外的人物,卻正是安平侯崔印。

    門上見侯爺親臨,又知道雲鬟先前跟崔侯府有些jiāo際,便不敢如約答覆,只悄悄地派人進去告訴曉晴,聽她的示下。

    曉晴也不敢怠慢,便跟雲鬟報知。

    兩個人仍在廳內見了,崔印本有些憂色,可相見雲鬟後,見她雖有些慵懶倦意,但氣色卻是甚好。

    彼此落座後,崔印道:「如何昨兒聽說你病了,不知好些了麼?」

    雲鬟道:「多謝侯爺惦記,已經是大好了。」

    崔印見她如此qíng形,早有些疑心並不是病了,便悄然問道:「近來一切可安?」

    目光對上,雲鬟垂首道:「勞侯爺相問,並無事。」

    崔印見她雖溫聲恭謹答覆,但也隱約透出幾許隔閡之意,兩人相顧,驟然無言。

    彼此枯坐半晌,場面尷尬。

    雲鬟咳嗽了聲,不yù冷了崔印,便有意問道:「不知近來府內……公子如何?」

    崔印道:「府內向來也算安好,至於承兒,他先前隨軍出城,許久不曾回來了。」

    雲鬟一笑:「公子少年英武,甚是出息,叫人讚嘆,想必侯爺也很引以為傲呢。」

    崔印點了點頭,道:「不錯。我的子女里,叫我引以為傲的,也是有一兩個的。」說了這一句,眼睛卻盯著雲鬟。

    雲鬟本是恐兩兩相對,尷尬無語,才故意說起崔承,誰知崔印竟如此回答。

    當即怔然,抬眸看過去。

    崔印卻又笑了笑,目光轉開:「近些日子,天氣多變,你且多加留意,好生保重。我便不相擾了。」

    雲鬟起身:「……我送侯爺。」

    各自若有所思,向著門邊兒走開數步,雲鬟忽地想起一事,道:「是了,有一件事,不知侯爺知不知道。」

    崔印問道:「是什麼?」

    雲鬟道:「前些日子,有人常在我府外探頭探腦,後來門上小廝說,認得那人是侯府的……」

    崔印臉色微微一變:「竟有此事?」

    雲鬟淡淡道:「侯爺莫急,也許是他們看錯了。」

    崔印盯了她片刻,才道:「好,我知道了……我會忖度而行,你且放心。」

    雲鬟也未多言。

    崔印去後,雲鬟踱回堂內,靜坐片刻,總不住地想起崔印方才那句----「我的子女里,讓我引以為傲的,總也有一兩個……」

    雖忖到了那語中的意思,卻又不敢盡qíng奢想,只暫且按下罷了。

    這一天便無事。

    只huáng昏時候,又下起雨來,顯得有些冷氣森森。

    雲鬟因閒了一天無事,心裡略有些不自在,又聽冷雨敲窗,勉qiáng看了幾頁書,早早地便安歇了。

    次日才起身不久,門上又有一個人來,讓雲鬟意外的是,竟是靈雨。

    自從太子妃回京後,靈雨卻絕少親來府中,只生怕招了人的眼罷了,今日忽然來到,卻不知何事。

    忙叫請了進來,靈雨面上卻似喜似驚,又仿佛有些惶惑。

    雲鬟最擔心的卻是趙莊那件懸案,問道:「如何你親臨了,太子殿下可好?」

    靈雨一愣,回道:「殿下甚好。我、我是奉命來請您過府去的。」

    這次換了雲鬟愣怔,起初以為是趙莊召喚自己,可若是趙莊,自不必派靈雨來。

    道:「是皇太孫叫你來的?他是有事麼?」心裡認定如此,已經預備著要拒絕了。

    不料靈雨仍是搖頭:「其實……是娘娘叫我來請的。」

    雲鬟驚詫:「太子妃?」

    上次雖跟趙莊在刑部相見,因時間緊迫,且地方又不對,故而一些機密之事、自然不便提起。

    趙莊當然也並未跟雲鬟說:太子妃如今已經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

    原來那日,趙莊迫於無奈,將實qíng告訴了太子妃。太子妃如聞天書,瞪了趙莊半晌,便笑起來:「殿下是不是又想出個計策來糊弄我的?」

    想了想方才所見的「謝主事」,又止不住笑道:「別的怎麼樣我是不敢說,然而是男是女我還是能分得清的,這位謝主事,雖然容貌上的確跟阿郁有些相似,然而明明是個男子。且又是正經地朝廷四品官兒,進宮面過聖的,這還能有假?如此荒謬絕倫,我還當只有黼兒會做出來……怎麼殿下也陪著他胡鬧?」

    趙莊見說了真qíng,她卻如此,也是無奈,便苦笑道:「絕沒有哄騙你,這謝鳳的確就是當年的……黼兒早就認了的,哪還有假?」

    太子妃思來想去,總是無法相信,只覺著太子跟趙黼兩個又聯手用這古怪方法矇騙自己。

    然趙莊賭咒發誓,又密密叮囑道:「原先不肯告訴你,倒不是怕你不信,反而怕你信了……會不留神泄露出去,要知道這女扮男裝,若是給父皇或者別的什麼人知道,只怕死罪,偏偏黼兒非她不可,是以半點閃失都不能有。所以就算你知道了,也萬萬不要輕舉妄動,免得橫生枝節。」

    太子妃見如此鄭重,方無言,只是心裡驚疑難定。

    此刻雲鬟因不曉得發生過這一節,便問靈雨:「娘娘因何要見我?」

    靈雨道:「我、我也不明白……先前娘娘叫了我去,問我認不認得一個謝主事,又問昔日殿下跟您是如何的qíng形。我只簡略答了,娘娘便派我來相請。」

    靈雨雖不知道,雲鬟畢竟是個推官出身,心裡已有幾分揣測,只未敢確信。

    本想推辭,可太子妃竟特意派了靈雨而來……何況縱然推了這次,難免下回。

    當下只得先入內,復梳洗換了衣裳。

    曉晴有些忐忑問道:「娘娘怎麼忽然要見主子?」

    雲鬟道:「不必擔心,只順其自然便是了。」

    曉晴道:「我陪著主子去可好?」

    雲鬟笑笑:「罷了,叫人見我帶了個丫頭,要怎麼說?」又安撫道:「我從南邊兒到進京,什麼風làng沒經歷過?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曉晴方笑了笑,一路送出二門,又凝望了半晌,才垂頭自回。

    話說靈雨陪著雲鬟來至太子府,一路上雲鬟千思百量,心中所想的最壞一個揣測,卻也正是「太子妃知道了」。

    問題是,她若真的知道,是如何得知,到底是從趙莊的口中,還是……

    來至廳中,靈雨入內報說,裡頭便叫了聲傳。

    雲鬟舉步入內,抬頭卻見是太子妃坐在正中,兩側侍候的婢女們垂著頭魚貫而出。

    太子妃見了她入內,竟細細打量,神色有些異樣。

    雖覺著對一個男子來說,這般容貌、竟有些太過秀麗動人了,但這份冷清內斂的氣質、端莊自在的舉止行事,卻毫無破綻,且絲毫的脂粉氣、女孩兒的柔弱姿態都無。

    趙莊雖苦口婆心,但太子妃原本就半信半疑,此刻再度親眼見了,仍滿懷疑竇,揮之不去。

    這會兒雲鬟行了禮,仍是以「謝鳳」自稱。

    太子妃咳嗽了聲,道:「你……當真就是幾年前,我第一次進京來……黼兒帶在身邊兒的那個小鳳子?」這一句話,卻說的有些為難。

    這會兒,只有靈雨一個伺候在側,猛然聽見這句,便瞪大雙眸,才知道太子妃傳人過來的用意。

    雲鬟見太子妃一口喝破,卻果然跟她來的路上思忖的一樣。

    心頭雖喟嘆了聲,面上依舊波瀾不驚:「是。」

    太子妃見雲鬟竟直接承認,且面不改色……她卻是受驚不小,張口結舌:「你、你當真就是崔家的那個女孩兒?」忍不住站起身來,走前幾步。

    雲鬟仍是垂手,默然答應道:「是,請娘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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