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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1:18:04 作者: 八月薇妮
    趙莊兀自走到門邊看了眼,見著實去了,才退回來,又低頭瞧了雲鬟一會兒,道:「這是怎麼的?」

    原來方才白樘一說,趙莊才也留心發現,雲鬟的唇竟破損了,看著傷痕甚是新鮮,雖傷口不大,這說話的功夫,已經湧出了一滴血珠。

    雲鬟道:「殿下勿驚,是磕碰了而已。」

    趙莊張了張口,卻不說話,只回頭瞪向趙黼,竟問道:「你說呢,果然是碰壞了的?」

    趙黼瞪著雲鬟,眸色越深,竟道:「我gān的。」

    趙莊本已經猜到幾分,沒想到趙黼竟一口承認,頓時瞠目結舌。

    趙黼偏偏又語帶嘲諷似的,對雲鬟道:「你再藏著又怎麼樣,難道白樘看不出來?他只是不說破罷了。」

    雲鬟也沒料到他竟當著趙莊的面兒認了,聽了這句,仍是默然不語。

    趙莊卻怒道:「閉嘴!你這逆子還不住口,是要氣死我麼?」

    趙黼看出他動了真怒,這才不敢吱聲,忙道:「父王息怒,我不說了就是了。」

    趙莊卻是余怒未消,惱道:「我知道你匆匆出府,大約是要壞事,沒想到竟是不知分寸到此等地步……把人傷了不說,還是這般毫無愧疚的可惡語氣。且你既然知道白尚書看出來了,卻仍絲毫地悔對之心都沒有?還敢在這裡誇誇其談?」

    趙黼哪敢還嘴,低頭道:「父王說的是。」

    趙莊見他恭敬應承,才勉qiáng忍住,咬牙道:「罷了,這裡並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府後再教訓你。」

    又看向雲鬟,卻見她定定地看著自己,唇上的一點傷,顯得有幾分可憐。

    趙莊甚是憐惜,回頭對趙黼道:「你且先出去。」

    趙黼道:「有什麼還要避著我?」

    趙莊恨恨道:「出去!」

    趙黼瞥了雲鬟一眼,只得慢慢走了出去,卻仍貼在門口上偷聽。

    卻聽趙莊道:「到裡間說話。」

    兩人踱步入內,任憑趙黼耳目過人,卻也聽不分明,當下在外暗自嗟嘆。

    且說趙莊同雲鬟進內,道:「你受委屈了,等回了府里,少不得還要教訓他。」

    雲鬟怔了怔,口吻淡然道:「多謝殿下,只是……並不必的。」

    趙莊試著解釋,道:「其實……你跟黼兒也不是頭一遭認得,他的為人如何,你是知道的。只是有時候xingqíng太急躁了些。先前他匆匆地跑回去問我暢音閣里聽《玉簪記》那一件兒,大概是不知從哪裡聽了些風言風語回來,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雲鬟不知該如何答覆,只是垂著頭:「殿下言重了,我並不敢責怪什麼。」

    趙莊停了停,望著她,眼神甚是柔和,竟說道:「我是知道的,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雲鬟聽他語氣甚是溫和,手略動了動,雖無言語,也甚少表qíng,眼圈兒卻些許泛紅。

    趙莊心中本還有話要說,但一來這是在刑部……並非閒話的地方,二來,時機卻也不對,因此道:「好了,我也該去了……以後再說。」

    趙莊起身yù走,身後雲鬟道:「殿下。」

    趙莊止步,雲鬟心底萬般言語,最終只叮囑道:「太子殿下務必……務必……珍重。」

    趙莊本正不知她要說什麼,誰知卻是這句,便笑道:「知道了。」

    忽地又低低道:「尚書方才見了我,並無異樣,你難道並未將那件事告訴他?」

    雲鬟緩緩地搖了搖頭。

    趙莊長嘆了聲,道:「好孩子,你的心意我是知道了,只不過,黼兒那渾小子只怕不知呢……」

    雲鬟面色微變,問道:「殿下,可將此事告訴皇太孫了?」

    趙莊道:「先前他回府問起你為何前往,我只說是為杜雲鶴,並沒說別的,是以他不知道。」

    兩個人目光對上,雲鬟道:「這件事……不好對他提起。」這一句,聲音希微,似有若無。

    趙莊微怔,端詳著雲鬟,卻見她目光安寧明澈,卻似看透一切。

    趙莊心頭一刺,脫口yù問,又急急忍住不語,yù細看雲鬟之時,她卻已經又垂下眼皮,端然冷靜,不動不言。

    末了,趙莊只道:「好。」雖如此,仍無端有些心慌,默然片刻,便問:「但是你瞞著白尚書,可使得?」

    雲鬟輕聲道:「已經不礙事了。」

    趙莊不知這是何意,雲鬟卻已壓下此節:「既如此,我相送殿下。」

    門外,趙黼因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又是焦心,又且不滿。

    驀地見趙莊出來,卻不敢造次,只是垂頭。

    趙莊瞥著道:「渾小子……」

    走開幾步,趙黼卻未跟上,趙莊回頭道:「站著做什麼,還不走?」

    趙黼道:「父王,我想……」

    趙莊道:「你又怎麼樣?」趙黼肩頭一沉,只得乖乖聽命。

    父子兩人去後,雲鬟後退一步,坐在椅子上。

    呆了半晌,忙伸手在胸前探了探,摸到那硌手之物,才又鬆了口氣。

    外頭雨聲漸響,卻已經是散值的時候了,因yīn天,又huáng昏,屋內光線格外暗淡。

    雲鬟復起身,回到桌子後,見硯台里仍有殘墨,便取了一張紙,端詳片刻,飛快地寫罷,蓋了字章,仔細折起。

    又入內,將原先換下的官袍卷了,系了個小包袱拎了出來。

    正要出門,門口人影一晃,雲鬟抬頭,卻見來的乃是巽風。

    巽風見她果然仍在,便走到跟前兒:「你如何竟要遞辭呈?」

    雲鬟道:「可是天水告訴你的麼?其實沒什麼,不過是我受不住這刑部的辛苦、萌生退意罷了。」

    巽風道:「天水問過阿澤,說是一早兒尚書就叫了你去,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雲鬟道:「真箇兒並沒什麼。」

    她往外將走,巽風轉頭道:「那你想怎麼樣,辭官後如何,難道,就嫁入太子府麼?」

    雲鬟一怔,巽風盯著她唇上的傷處:「莫非,你真的喜歡了皇太孫?」

    雲鬟不答,邁步仍要自去,手臂一緊,卻被巽風握住:「是不是他又bī迫你什麼?」

    雲鬟道:「你放心,沒有誰bī迫我,辭官是我自己心甘qíng願做的決定。」

    巽風道:「這話我並不信。」

    雲鬟正色道:「不管你信不信,這都是真之又真的,我去意已決,以後……各自珍重了。」向著巽風點了點頭,舉手將他的手按落。

    巽風見她如此冷靜超然,貌似無qíng一般,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衝口竟道:「或者,是因為晏王成了太子,將來你便也會是大舜的……若真是如此,倒也是好,我還是該恭喜你了。」

    雲鬟停了停,終於道:「多謝。」仍頭也不回地去了。

    見她身影消失眼前,巽風才醒悟過來,忙追了出去。

    正yù追上解釋,旁邊有人嘆了口氣,道:「巽風哥哥,好個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就算你是激將法兒,也不該說出這句話來呀,忒也傷人。」

    原來先前巽風來時,周天水是陪著的,只未進門,方才兩人在內言語,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巽風后悔不迭,嘆道:「我果然是糊塗太甚。」

    天水悄然拉住他的手,寬慰道:「罷了,也不必過於自責,難道不知她的xing子麼?面上冷,心裡卻是最明白通透,很明白你是有口無心、為她著急而已。」

    話說這夜,雲鬟回到府中,也不吃晚飯,洗了澡後,便對曉晴道:「今晚你睡自己房裡就是,我不用人伺候。」

    第447章

    曉晴聽命去後,雲鬟退回chuáng邊兒,斜倚靠在chuáng柱上,想到今日在刑部的種種。

    仿佛此刻並非秋雨淅瀝,而是數九寒天。

    她知道避無可避,從在會稽見到他出現,就已經很明白這一點,以趙黼的xing子,除非她死,否則,他yù得的,一定會得到。

    今日在部里,他竟能聽從收手,已經是令她意外了。

    或許,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雲鬟歪在chuáng柱上,起初還能聽見窗外雨聲滴滴答答,竟讓她想起在會稽時候的qíng形,越發想念,心底悲欣jiāo織。

    良久,神思懶怠,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半夜,曉晴雖得吩咐,卻也不放心,便披衣過來瞅了一眼。

    見屋內燈仍亮著,還當雲鬟又藉故夜讀,因大膽進來,卻見她靠在chuáng柱上,早睡得不省人事,可雖入睡,面上卻仍是有些悒鬱的神色。

    曉晴又是失笑,又且憐惜:「這又是哪門子的睡法兒,衣裳也不脫,穿的端端正正地就靠著邊兒睡呢?」

    斗膽將她扶住,便要叫她好生去睡。

    誰知才要將她放平,雲鬟猛地一抖,便睜開雙眼,眸色冷暗之中,滿是驚悸恐懼。

    曉晴只以為是嚇到了她,忙道:「主子,是我!」

    雲鬟眨了眨眼,才看清是她,忙卻又左顧右盼,仿佛在找人一樣。

    曉晴道:「怎麼了?」

    雲鬟沒見到人,神qíng卻並不見輕鬆,只揉揉眼睛問道:「幾更了?」

    曉晴道:「四更了,還不睡,也並沒看書,是怎麼樣?明兒可還要早起呢。」

    雲鬟道:「明兒……明兒不用早起了。」

    曉晴不懂這是何意,但見她神qíng恍惚,便自跪地為她除靴,只是要替她脫衣的時候,雲鬟卻不肯,只又打發她出來了。

    次日早上,雲鬟慢吞吞起身,雙眼卻熬紅了,自給了一封書信,叫阿喜妥帖地送到刑部,給白尚書大人。

    這所謂的書信,自然便是雲鬟的辭呈,按理說本來是該她親自遞送給白樘的,然而……竟無法面對他。

    索xing就偷個懶,橫豎已經是要辭了,就算他再怎麼斥責自己無禮,見棄她,也都無所謂了罷。

    吃了幾口早飯,人在院子裡踱了幾步,又回去翻了幾本書,多半都看過了。

    時光不覺匆匆而過,中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卻是季陶然。

    兩人相見了,季陶然劈頭問道:「你怎麼忽然就病了?」

    雲鬟道:「誰病了?」

    季陶然道:「怎麼部里都在說你病了,這幾日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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